安喜宫内,暖香氤氲,万贵妃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贵妃榻上,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串东海进贡的珍珠。柳如烟跪在榻前,小心翼翼地为她捶着腿,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嘴里说着宫中趣闻,眼神却不时瞟向贵妃的神色。
“……说起来,那璇玑阁的沈清漪,如今可真是风头无两呢。”柳如烟故作不经意地提起,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酸意,“听说前些日子辽东那案子,就是她立了首功,连陛下都夸赞了璇玑阁。奴婢真是替她高兴,只是……”她欲言又止。
万贵妃拨弄珍珠的手微微一顿,凤目微挑,瞥了她一眼:“只是什么?”声音慵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柳如烟连忙压低声音:“只是奴婢听说,那璇玑阁表面整理文书,暗地里却经手不少……隐秘之事。沈清漪如今颇得陆大人信任,接触的机密定然不少。她年纪轻,又是宫外来的,奴婢是怕……怕她万一不小心,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或是被人利用,泄露了不该泄露的,岂不是辜负了陛下和娘娘的信任?也连累了陆大人……”
她这话说得极其刁钻,看似关心,实则将“窥探宫闱”、“泄露机密”的嫌疑,如同毒刺般轻轻扎向沈清漪。
万贵妃冷哼一声,她岂会不知柳如烟那点小心思?但这话,却也说到了她心坎上。璇玑阁直属御前,权力特殊,陆明轩又是个油盐不进的,如今再冒出个能力出众的沈清漪,长此以往,岂非更难掌控?是该敲打敲打了。
“既然你如此‘关心’旧识,”万贵妃声音淡漠,“那便替本宫去看看,那位沈女史,是否真的……恪尽职守,守口如瓶。”
她没有明示,但柳如烟已然心领神会。这是贵妃默许她动手了!她心中狂喜,连忙叩头:“奴婢明白!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璇玑阁接到内府局通知,需清理一批积存多年、已无保存价值的陈旧档案,统一运出焚毁。这类杂事通常由苏月明负责协调登记,沈清漪从旁协助。
两名内府局派来的小火者抬着几个沉重的木箱进来,按照清单与苏月明交接。柳如烟早已买通了其中一人,趁苏月明低头核对清单、沈清漪在里间整理其他卷宗时,那被买通的小火者手脚麻利地将一份用普通封皮包裹、看似与其他待销毁文书无异的卷宗,悄悄塞入了其中一个箱子的底层。
那并非真正的机密,而是一份许多年前、关于某位太妃宫中用度超支被申饬的旧档。此事早已尘埃落定,本身无甚价值,但内容毕竟涉及宫闱隐私,若被翻出,完全可以扣上一个“窥探宫闱秘事”的罪名!
交接完毕,箱子被暂时堆放在璇玑阁院落的角落,等待次日统一运走。
一切似乎天衣无缝。
然而,柳如烟千算万算,却算漏了苏月明那份与她跳脱性格截然不同的、在沈清漪影响下日益增长的细致与责任心。
次日清晨,内府局的车辆前来运走箱子前,苏月明依例做最后清点。她并非简单地核对数量,而是随手翻开几本上面的册子确认。当她翻到最底下那个箱子时,指尖触到底层那份“额外”的卷宗,觉得封皮质地似乎与清单所列略有不同,便顺手抽了出来。
打开一看,苏月明脸色骤变!太妃宫中用度旧档?这根本不在待销毁的清单名录里!而且,这类涉及宫闱的旧档,即便要销毁,也绝不可能混在普通文书里由内府局处理!
她立刻意识到不对,拿着卷宗疾步冲进内堂,找到正在伏案疾书的沈清漪,声音都变了调:“清漪!你看这个!怎么会混在待销毁的箱子里?”
沈清漪接过卷宗,只扫了一眼内容标题和那不合规制的封装,心中便是猛地一沉!她瞬间明白了这是一个针对她的局!一旦这些箱子运走,日后若有人“偶然”发现这份不该出现在废纸堆里的宫闱旧档,再联想到经手人是她沈清漪,那么“私自藏匿、窥探宫闱”的罪名便如同量身定做,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好毒辣的手段!若非月明心细……
危机当前,沈清漪反而彻底冷静下来。她没有丝毫慌乱,脑中飞速运转。
“月明姐姐,立刻将这份卷宗单独取出,封存。”她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去拦住内府局的人,就说我们核对发现数目似乎有误,需重新清点,请他们稍候片刻。”
苏月明见她如此镇定,也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恐,点头照办。
沈清漪则拿起那份卷宗,以及内府局最初的交接清单,毫不犹豫地直奔陆明轩的值房。
陆明轩正在批阅公文,见沈清漪未经通传直接闯入,眉头微蹙,正要询问,却见她面色凝重,将手中的东西呈上。
“大人,请看此物。”沈清漪语速略快,但条理清晰,“此乃内府局今日待运走销毁之文书,经苏女史核对,发现其中混入此份不在名录之旧档,内容涉及宫闱。奴婢恐其中有诈,有人欲借此构陷,污蔑璇玑阁窥探宫闱秘事,故不敢隐瞒,即刻上报,请大人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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