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最终结果的日子,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刻都充斥着焦灼的寂静。官驿中,往日的喧闹被一种小心翼翼的压抑所取代。淑女们大多待在各自房中,无心闲谈,也无心赏玩,偶尔在廊下相遇,交换的眼神中也充满了试探与不安。沈清漪依旧沉静,或温书,或与苏月明偶尔低语几句,但指尖偶尔翻过书页时的微顿,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忠伯更是坐立难安,一会儿借口添茶,一会儿又说要整理行装,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院门方向,期盼着那报喜的锣声。顾慎行依旧沉稳,按时送来饭食,检查门窗,只是他看向沈清漪时,那平静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终于,在面试结束后的第三日清晨,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锣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骤然打破了官驿的沉寂!
“铛——铛——铛——”
“皇榜张挂——遴选中式淑女名录已定——请各位淑女前往观榜——”
呼喊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纷沓的脚步声,整个官驿瞬间“活”了过来,房门接连打开,一张张或期待或惶恐的脸庞探出。
“小姐!小姐!放榜了!”忠伯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房,声音带着哭腔般的激动。
沈清漪的心猛地一跳,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苏月明也从隔壁跑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清漪,走!去看榜!”她的声音也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院中已是人头攒动,所有人都朝着驿馆大门外涌去。张贴皇榜的地点,就设在礼部衙门前不远的一处宽阔广场上。此刻,那里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不仅有参选淑女及其仆从,还有许多闻讯前来看热闹的京城百姓、各府家丁,人声鼎沸,比肩接踵。
沈清漪与苏月明在忠伯和顾慎行的护持下,艰难地向前移动。空气中弥漫着汗味、脂粉味和一种集体性的焦虑。无数道目光死死盯着那面尚未揭开红绸的巨大皇榜,仿佛要将它烧穿两个洞。
“让开!让开!官差办事!”几名身着号衣的礼部衙役大声吆喝着,分开人群,将一张巨大的、覆盖着明黄色绸缎的皇榜,郑重其事地张贴在指定的高大照壁上。
那一刻,广场上竟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为首的一名官员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本次遴选女官,经笔试、面试层层考较,择优录用。现将中式淑女名录公布如下——”
话音落下,他亲手揭开了那幅明黄绸缎。
“哗——”
人群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声浪,如同决堤的洪水。所有人都拼命向前挤去,伸长脖子,急切地在那密密麻麻的名字中寻找自己的,或是关注的那一个。
“甲等第一名,浙江杭州府,林婉如!”
“甲等第二名,南直隶应天府,吴静仪!”
……
唱名声、欢呼声、叹息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命运交错的交响。
苏月明紧紧攥着沈清漪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眼睛死死盯着榜文上方,嘴里飞快地念着:“甲等……甲等第三名……青云县……沈清漪!清漪!是你!甲等第三!”她猛地转头,狂喜地摇晃着沈清漪的胳膊,声音尖得几乎破音。
沈清漪只觉得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周围所有的喧嚣仿佛都在瞬间远去。她定睛看向那金榜,果然,在甲等第三的位置上,清晰地写着“沈清漪”三个字。那不是幻觉!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喜悦和尘埃落定的踏实。
“中了……小姐中了!头甲第三!光宗耀祖啊!”忠伯老泪纵横,也顾不得许多,用袖子胡乱擦着脸,激动得语无伦次,“老爷知道了……老爷知道了不知该多高兴!”
顾慎行站在她们身后,看着沈清漪微微颤抖的背影和那瞬间亮起来的侧脸,唇角也泛起一丝真切的笑意,他低声道:“恭喜沈小姐。”
“我呢?我呢?”苏月明迫不及待地继续往下找,“二甲……二甲第七名!山东济南府,苏月明!哈哈哈!我也中了!”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用力抱了沈清漪一下,“我们都能留下了!清漪妹妹!”
两人相视而笑,一种共同历经考验、分享成功的喜悦在彼此间流淌。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沈清漪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许多失魂落魄、掩面而泣的面孔。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不远处,那个穿着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的身影上——陈芷兰。
她正死死地盯着皇榜,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的名字,没有出现在甲等,也没有出现在二甲,甚至……连三甲的最末也没有!她,落选了!
似乎是不敢相信,她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那个她笃定会出现的名字。周围的欢呼声、议论声,此刻在她听来如同最尖锐的嘲讽。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恰好与沈清漪望过来的视线撞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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