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的狂喜如同短暂的肾上腺素飙升,很快被更为繁重的现实工作所取代。一饲料槽的零星绿意,远不足以称之为农场,更无法支撑三个人的胃袋。蓝图已然绘就,接下来便是将其变为现实的苦工,而这其中的艰辛,远超林烨最初的想象。
扩展的第一步是容器。林烨带着阿雅和小凯,几乎将峡谷翻了个底朝天。每一次外出搜寻都伴随着风险,他必须全副武装,时刻警惕。那些深埋在废墟下的、锈蚀不堪的金属水箱需要动用撬棍和锤子才能取出;破损的塑料收纳箱则要小心清洗,用烧热的金属片小心地焊接修补裂缝;甚至那些粗大的、内部被掏空的变异植物茎秆也被利用起来,内壁涂上收集来的天然树胶试图防水。每一件容器的获得和修复,都耗费着巨大的时间和体力。它们被排列在选定的、一天中能有数小时日照的岩壁下,像一排等待检阅的伤残士兵。
第二步是支撑介质。清洗沙砾成为了阿雅和小凯的主要工作。没有合适的工具,只能用破旧的筛网和捡来的破盆,从干涸的河床里一捧捧地挖出沙砾,在蓄水池旁反复淘洗。冰凉的污水浸透了他们破烂的衣袖,手指冻得通红,长时间弯腰使得腰背酸痛不已。林烨则尝试用找到的废旧金属网和韧性藤蔓,借助工具钳和微弱的炉火,制作更坚固可靠的种植篮和固定网格。他的手上添了许多新的划伤和烫痕。
最耗费精力的,依旧是营养液的规模化制备。那偶然成功的“秘方”需要大量原料。刮取岩壁粉末需要攀爬,挖掘硝土会弄得满身污秽,而收集变异生物的粪便和骨骼更是令人作呕的工作。林烨制作了简陋的工具——一个石臼用来研磨骨骼和矿物,一个木铲用于收集粪便,几个大小不一的破旧容器用于沉淀和过滤。
配制过程如同进行一场精确度极差的化学实验。他依靠系统提供的粗略比例和PH试纸(从某个废墟实验室找到的半本残破笔记里意外发现),将各种原料研磨、溶解、混合。缺乏精确秤量工具,只能靠手感和小石头当砝码估算。混合过程常在破旧的铁桶中进行,需要用一根长木棍不停搅拌,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有时甚至会产生令人不安的泡沫和怪响。静置沉淀需要时间,过滤则依靠多层粗布和细沙,缓慢且效率低下。任何一步出错,几天的心血就可能化为一旦发臭或浑浊的废液。
他几乎住在了那几个咕嘟冒泡、散发着复杂怪味的桶旁边,脸上时常带着被熏出来的泪痕,指甲缝里塞满了各种颜色的污渍。虚拟工坊不断运行着模拟,优化着配比,消耗着宝贵的能源【8.7%...】。焦虑和疲惫时刻伴随着他,成功的喜悦早已被巨大的压力取代。
阿雅和小凯默默承担起了更多的杂务。他们看着林烨近乎疯魔的状态,不敢多问,只是更加卖力地干活。小凯甚至开始主动去清理辐射鼠的笼子,小心翼翼地将黑褐色的粪便颗粒收集到一个小罐子里,递给林烨时,眼神里带着一种混合着厌恶和期待的复杂情绪,仿佛捧着的不是秽物,而是希望的碎片。
进展缓慢,却肉眼可见。一个个粗糙的种植槽被架设起来,里面铺上了他们千辛万苦洗净的沙砾,注入了新配制的、颜色深褐、气味依旧不算好闻但已不再令人作呕的营养液。
然后,就是移栽。他们几乎没有像样的种子,只能依靠之前实验幸存的那几株野菜母本进行分株扦插,以及林烨在外出搜寻时,格外留意找到的、任何看起来可能可食用的、带有根系的野生植物幼苗,如一种叶片肥厚的抗旱草和一种根茎带辛辣味的块状植物。每一次移栽都如同精密手术,小心梳理根系,轻轻埋入沙砾,生怕伤及分毫。
光照是另一个难题。峡谷深处日照时间短。林烨拆解了能找到的所有反光材料——一块破碎的镜子边缘锋利需小心处理、几片磨光的金属板反射率有限、甚至一些废弃的太阳能板背板(铝膜)也被撕下利用。他将这些材料用金属丝和藤蔓粗糙地固定在岩壁和自制的支架上,组成一片片角度各异的反光阵列。每天,他需要根据太阳的位置调整这些反光板,像追逐光明的信徒,尽可能将那些奢侈的金色光线折射到一排排种植槽中。
他还设计了一个极其简易的、利用地形高差和废旧皮管的重力滴灌系统,试图实现水资源的循环利用。但管道时常堵塞,流量难以控制,更多时候还是需要人工添加营养液。
日子在重复的、沾满泥污的劳作和小心翼翼的期待中流逝。围墙内的这片小小区域,逐渐被这些粗糙的、闪烁着不规则光斑的“科技”造物所占据,形成了一种与外面废土格格不入的、奇异而脆弱的景象。
每一天清晨,林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近乎仪式般地查看那些种植槽。他用手指蘸一点营养液,用舌尖极其小心地尝一下浓度和味道(系统多次警告此行为危险,但他需要最直接的反馈),然后仔细观察每一株植物的状态——叶片是否舒展挺拔、颜色是否健康、叶脉有无异常、沙砾表面有无霉斑或虫害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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