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爷的刀尖,稳稳地指着钟伯的咽喉,距离不过半尺。丫蛋在李老汉怀里,似乎感受到了那冰冷的杀意,小嘴一瘪,又要哭,被李老汉死死捂住。
空气凝固了。只有陈渡压抑的咳嗽声,在空旷的青铜殿宇前显得格外刺耳。
老鱼头额角的青筋蹦起,独臂死死攥着,指甲抠进掌心,却不敢妄动。三娘脸色煞白,看着秦爷,又看看摇摇欲坠的陈渡,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我数三声。”秦爷的声音不高,却像钝刀子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一。”
陈渡咳得更厉害了,他感觉胸口那冰凉的搏动几乎要破体而出,与这座沉默的青铜建筑产生着某种绝望的呼应。他抬起头,看着秦爷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知道这不是虚张声势。这山贼头子,是真做得出来。
“二。”秦爷的刀尖微微前送,几乎要触到钟伯喉结的皮肤。钟伯闭上了眼,嘴角扯出一丝认命的苦笑。
“我……去。”
陈渡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老鱼头急道:“陈老弟!你这身子……”
陈渡摆了摆手,阻止他说下去。他挣脱开老鱼头和三娘的搀扶,身体晃了晃,勉强站稳。他看着秦爷,眼神里是一片死寂的平静:“我进去……你,放过他们。”
秦爷嘴角勾起,收回指向钟伯的刀,但眼神里的警惕丝毫未减。“陈兄弟是爽快人。请吧。”他用刀虚引向那个黑洞洞的入口。
陈渡不再看他,目光投向那幽深的入口。里面吹出的风带着更浓的铁锈和尘埃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机油的怪异气味。他胸口的牵引感在这里变得明确,指向入口深处。
他深吸一口气,这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那黑暗走去。脚步虚浮,身形佝偻,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陈大哥!”三娘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陈渡没有回头。
老鱼头一跺脚,对三娘和李老汉低吼道:“看好钟伯和丫蛋!”他竟然也迈步跟了上去,与陈渡并肩,用他没受伤的手臂虚扶着。“我跟你一起!”
陈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
秦爷看着这一幕,冷哼一声,并没阻止。多一个探路的,也好。
两人慢慢走近那巨大的入口。离得近了,才更能感受到这青铜建筑的宏伟与破败。入口处的青铜门框早已坍塌,只留下扭曲的残骸,上面雕刻着繁复而陌生的纹路,并非龙蛇,而更像是某种精密的齿轮和水波纹的结合体。
跨过门槛,光线骤然暗淡下去,只有从身后洞口透进来的那点微光,勉强照亮门前一小块地方。里面是无边的黑暗,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
陈渡在门口停下,弯腰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感觉喉咙里涌上腥甜。他扶着冰冷的、布满锈蚀的青铜墙壁,稍作喘息。
老鱼头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块贴身藏着的、用油纸包了又包的燧石和一小撮火绒——这是他跑船人的习惯,总算还没完全湿透。“我试试……看能不能弄点光。”
他笨拙地用独臂敲击燧石,火星溅在火绒上,几次之后,终于引燃了一小簇微弱的火苗。他小心翼翼地将火苗凑到旁边墙壁上一根突出的、类似灯盏的青铜构件前,那里面似乎还有一点干涸的、黑色的油脂。
“噗”
火苗点燃了灯盏里的残油,发出一声轻响,一团昏黄的光晕扩散开来,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方圆几步的范围。
借着这光,他们看清了门内的情况。
这是一条极其宽阔的甬道,地面依旧是平整的石板,两侧是高大的青铜墙壁,墙上同样布满了那种齿轮与水波纹的雕刻,还有许多他们看不懂的、如同星图般的斑点刻痕。甬道向前延伸,隐没在灯光之外的黑暗里,不知通向何方。
而就在他们前方不远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东西。不是骸骨,而是一些……工具?
老鱼头举着那盏孤灯,凑近了些。看清那些东西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几把造型奇特的青铜锤、凿子,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刻着度规的青铜圆规和矩尺,以及一些碎裂的、类似陶范的东西。这些东西做工极其精良,虽然蒙尘,却依然能看出其不凡。
“这……这是工匠家伙?”老鱼头疑惑道,“看这成色,比官造局的还好……”
陈渡的目光却被另一样东西吸引。在那些工具旁边,有一小堆灰烬,灰烬中,半埋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他忍着剧痛,弯腰捡了起来。
令牌入手冰凉,上面刻着一个复杂的、如同多层齿轮嵌套的图案,图案中心,是一个小小的凹槽。
就在陈渡的手指触碰到那凹槽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猛地响起!比之前在洞穴里感受到的更加清晰,更加接近!同时,他胸口的冰凉搏动骤然加剧,仿佛与这嗡鸣产生了共振,疼得他闷哼一声,差点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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