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得像墨,泼满了整个空间。
只有头顶极高处那一线几乎要熄灭的微光,像垂死者的叹息,勉强勾勒出一个巨大穹窿的模糊轮廓,幽深得让人心悸。
“咳咳……咳咳咳……”
陈渡趴在冰冷的水边,咳得撕心裂肺,肺里的水混着血腥气涌上来,喉咙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胸口,那冰凉的刺痛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像有根针扎在里面,随着心跳一下一下地搏动。
“陈大哥?陈大哥你在哪儿?”三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黑暗里无助地回荡。丫蛋受了惊吓,小声地啜泣着。
“这儿……在这儿……”老鱼头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吃痛的吸气声,他的胳膊怕是伤得更重了。“都……都还活着吗?吱个声!”
“在呢……”李老汉的声音发虚。
“老婆子……老婆子你怎么样?”李老汉带着哭音喊。
“死……死不了……”孟婆婆的声音微弱,但还算平稳。
“钟伯?钟伯呢?”三娘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恐慌。
陈渡心里一沉,挣扎着想抬起头,在浓稠的黑暗里徒劳地张望。刚才坠落的过程混乱不堪,他最后只看到钟伯跃入洞口,然后是秦爷……
“钟……”他试图喊,却只发出沙哑的气音。
就在这时,他们斜上方那个他们滑下来的洞口方向,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紧接着是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是钟伯!”老鱼头反应快,循着声音和隐约的水响摸过去。
三娘也抱着丫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边趟水。
陈渡咬着牙,用胳膊支撑起上半身,也艰难地挪动过去。
借着那微乎其微的光线,隐约看到钟伯半趴在水边,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他试图用手撑起身子,却一次次失败,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钟伯!你的腿!”三娘惊呼。
“别……别动它……”钟伯满头冷汗,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折了……”
老鱼头蹲下身,粗糙的手在钟伯腿上一摸,脸色就更难看了。“妈的,骨头茬子都快顶出来了……”他撕下自己本就破烂的衣襟,想给钟伯固定,手却抖得厉害。
“先……先离开水边……”陈渡喘着气,低声说。他感觉这水冰冷刺骨,而且,这地方太空旷,太安静,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对,对,先上岸!”老鱼头反应过来,和三娘一起,费力地将钟伯从齐腰深的水里拖到旁边干燥些的地面上。地面是平整的石板,带着常年被水浸泡的滑腻。
李老汉也搀着孟婆婆跟了过来,李二狗最后一个磨蹭过来,缩在众人身后,惊恐地打量着四周无边的黑暗。
“这……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李二狗带着哭腔问。
没人能回答他。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又或者是某种庞大建筑的内部。他们掉下来的地方,似乎是一个边缘的水潭,水正从他们滑落的洞口不断流下,但水位却在缓慢而坚定地下降,露出更多湿滑的石板地面。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霉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的金属和石头的气息。
陈渡靠坐在一块略干的石板上,剧烈地喘息着。他胸口的冰凉感在这里异常活跃,仿佛某种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他下意识地伸手按住那里,指尖传来的除了冰冷,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心跳的搏动感。
他猛地缩回手,心头骇然。这不是错觉。
“得……得找找出路……”老鱼头处理好钟伯的腿,喘着粗气说,他的声音在这空旷之地显得格外微弱。
“怎么找?乌漆嘛黑的,啥也看不见!”李老汉绝望地说。
“等。”陈渡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肯定。
“等?等什么?”三娘茫然。
陈渡抬起头,望向头顶那线微光。“等眼睛……适应。或者,等它……再亮一点。”他感觉,那光并非完全静止。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极其轻微,从他们滑下来的洞口方向传来。
所有人都僵住了,屏住呼吸。
不是水声,是某种摩擦的声音。
老鱼头猛地抓起身边一块松动的石头,死死握在手里。三娘把丫蛋的头紧紧按在怀里,不让她出声。
陈渡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了,是秦爷。那山贼头子,果然也跟着下来了。
声音停了。洞口那边陷入死寂。
黑暗里,双方隔着几十步的距离,谁也看不见谁,但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一种比面对傀儡时更压抑、更阴毒的危险,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咳……”一声故意的轻咳,从洞口方向传来,带着秦爷特有的、沙哑而阴狠的语调,“陈兄弟,老鱼头,都没死吧?”
没人回答。
秦爷似乎也不在意,继续慢悠悠地说,声音在洞穴里产生空洞的回响:“挺好。这鬼地方,黑得他娘尿尿都找不着坑,一个人走,瘆得慌。咱们,还得搭个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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