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的心沉了下去。没有确切消息。“那……林家呢?林静渊主事,最近和四海,有没有什么来往?”
罗五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林家?嘿嘿,林大主事可是场面人,八面玲珑。和四海嘛……明面上当然是你死我活,暗地里嘛……听说最近接触过四海的一个大掌柜,姓胡的。谈什么,就不知道了。”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小子,看你也不是寻常人,提醒你一句,泉州这潭水浑得很,林家、四海、官府、还有那些番商……盘根错节,小心点,别把自己搭进去。”
姓胡的?难道是胡管事?陈渡想起那个在货栈后院持刀追杀他的肥胖身影。林静渊果然在和四海接触!
他谢过罗五爷,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罗五爷忽然在后面幽幽地说了一句:“要找四海麻烦的人不少,城西‘老铁匠’铺子,偶尔会有些‘硬货’,价钱嘛,自然也不便宜。”
陈渡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推门走进了夜色。
“硬货”?是指武器吗?
他没有立刻去城西,而是先回了林府。翠竹院依旧安静,但他感觉暗处似乎有眼睛在盯着。林静渊大概已经知道他频繁外出的事了。
第二天,他表现得异常安分,只在院里看书,晒太阳。林福来送饭时,他状似随意地问起:“福伯,主事最近好像很忙?”
林福含糊道:“是啊,商行事务繁多,主事劳心劳力。”
“听说……主事在和四海的人谈事情?”陈渡试探着问。
林福脸色微变,立刻否认:“陈公子听谁说的?绝无此事!四海是我林家死敌,主事怎会与他们接触?定是些小人嚼舌根!”他语气坚决,眼神却有些闪烁。
陈渡不再多问。
等到午后,府里最安静的时候,他换上一身最不起眼的灰布衣服,悄悄从林府一处很少人走的侧门溜了出去。他绕了几条巷子,确认无人跟踪,才朝着城西走去。
城西多是工匠和贫民聚居之地,房屋低矮破败,街道狭窄肮脏。他按照记忆,找到了那间门口连招牌都没有、只挂着一块锈蚀铁片的“老铁匠”铺子。铺子里光线昏暗,炉火已熄,一个头发花白、赤着上身、肌肉精悍的老铁匠,正坐在小凳上打磨一把柴刀,火星四溅。
看到陈渡进来,老铁匠头也没抬:“打农具下午再来。”
陈渡关上门,低声道:“罗五爷让我来的,看看‘硬货’。”
老铁匠打磨的动作停住了,抬起眼皮,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陈渡,带着审视:“什么样的‘硬货’?”
“防身的,快的,小的。”陈渡言简意赅。
老铁匠放下柴刀,起身走到里间,过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长条物件。打开油布,里面是三把带皮鞘的匕首,样式不同,但刃口都闪着幽冷的寒光。
“南洋来的乌兹钢,自己打的。”老铁匠拿起其中一把短小精悍、刃身带着波浪纹路的,“这个,贴身藏着,看不出来。见血封喉。”
陈渡接过来,入手微沉,手感极佳。他拔出少许,刃口的寒光刺眼。“多少钱?”
“十两。”老铁匠报出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陈渡没有还价。他从怀里取出林震东给的那个钱袋,数出十两碎银。这几乎是他盘缠的一半。
老铁匠接过银子,掂了掂,揣进怀里,把匕首连鞘推给陈渡:“小子,看你不像寻常惹是生非的。东西拿好,命,自己掂量。”
陈渡将匕首小心藏进怀里贴身的位置,那股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了些。他转身离开铁匠铺,重新融入城西杂乱的人流。
他需要更多消息,更需要一个突破口。林静渊靠不住,四海是敌人,官府不可信。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他依然孤立无援。
但至少,他手里有了一把刀。
夜幕再次降临,泉州华灯初上。陈渡走在回林府的街上,看着两旁灯火通明的酒楼、赌坊、妓院,听着里面传出的笙歌笑语。
在这片虚假的繁华之下,暗流涌动。他仿佛能听到四海货栈磨刀霍霍的声音,能感觉到林静渊在暗室里的权衡算计。
而他,这个从北方运河漂来的少年,必须在这漩涡中心,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生路。
他摸了摸怀里那把新买的、价值十两银子的匕首。
冰冷的金属,带着一丝嗜血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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