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静渊给他的,只有安逸,和一种看不见的距离。
他忽然想起离开海岛前,林震东对他说的话:“静渊性子与我不同,更圆融些。”
圆融……
陈渡收起匕首,走到窗边,看着被高墙分割的、泉州城的夜空。几点疏星,遥远而冷漠。
木匣是交出去了,但他的路,似乎并没有因此变得清晰。林静渊会如何使用木匣?他会像林震东期望的那样,用它作为反击四海的利器吗?还是……会用它来做别的交易?
阿青依旧没有消息。四海在北边的势力根深蒂固,在南方同样盘根错节。要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他不能一直等下去。
第二天,他找到林福,提出想见林静渊。
林福面露难色:“陈公子,主事今日一早就去拜访市舶司的几位大人了,恐怕要晚间才能回来。”
“无妨,我等他。”陈渡道。
他在林静渊书房外的小偏厅里坐等。从上午等到中午,仆役送来午饭,他简单吃了。又从中午等到下午,偏厅里静悄悄的,只有更漏滴答作响。
直到天色擦黑,外面才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是林静渊回来了,他似乎喝了些酒,脸上带着微醺的红光,正和身边一个心腹管事低声交代着什么。
“……稳住他们就行……价格……可以再让一点……关键是市舶司那边……”
看到陈渡,林静渊愣了一下,随即换上和煦的笑容:“陈小友?你怎么在这里?等很久了?”
“林主事,”陈渡站起身,“晚辈有些事,想向主事请教。”
“哦?何事?但说无妨。”林静渊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主位,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
“是关于那木匣……”陈渡开门见山,“不知主事打算如何处置?”
林静渊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端起丫鬟奉上的醒酒茶,吹了吹热气:“此事关系重大,需从长计议。小友不必担忧,林某自有安排。”
“四海在泉州势力日盛,挤压各家商路,主事可知?”陈渡追问。
林静渊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如何不知?四海势大,又与官府往来密切,硬碰硬,吃亏的是我们自己。如今之计,唯有暂避锋芒,徐图后计。”
“避到何时?”陈渡看着他,“等到四海彻底掌控漕运、盐路,甚至这海上商路吗?”
林静渊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悦,但语气依旧温和:“小友年轻气盛,林某理解。但商海沉浮,不是光靠血气之勇就行的。有些事,急不得。”
他站起身,拍了拍陈渡的肩膀:“小友一路辛苦,还是先好生休养。这些烦心事,交给林某便是。你放心,答应帮你打听那位阿青姑娘的事,林某一直记在心上,一有消息,立刻告知。”
说完,他不等陈渡再开口,便对林福道:“福伯,送陈公子回去休息。晚上让厨房炖点安神的汤品送过去。”
话已至此,陈渡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他看着林静渊那张圆滑的、带着疲惫的笑脸,心中一片冰凉。
他拱了拱手,默默跟着林福离开了。
回到翠竹院,夜更深了。他没有喝那碗安神汤。
他坐在黑暗里,像一尊石像。
林静渊的“圆融”,就是妥协,就是退让。他或许是个精明的商人,懂得权衡利弊,懂得在夹缝中求存。但他绝不是林震东那样的,敢于在风浪中搏命的船长大橹。
把木匣和希望寄托在这样的人身上,是对顾老、对父亲、对所有死去的人最大的辜负。
窗外,泉州城的灯火星星点点,勾勒出这座繁华巨城的轮廓。这下面,藏着多少交易,多少阴谋,多少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陈渡缓缓握紧了拳头。
他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林静渊的“自有安排”上。
他得靠自己,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找到新的路。
至少,要先弄清楚,林静渊到底在打什么算盘。那木匣,他究竟打算怎么用。
还有阿青……他必须尽快得到确切的消息。
夜色浓稠,掩盖了所有的声音和表情。只有那双在黑暗中睁着的眼睛,亮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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