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已定。剩下的两条四海快船见势不妙,勉强摆脱火船纠缠,升起满帆,狼狈不堪地向远海逃窜。那条撞上礁石的船,则在烈火和爆炸中缓缓下沉,船上水手如下饺子般跳海逃生,哭喊声被海浪和风声吞没。
林家子弟驾着小艇,开始在海面上捞俘虏,清点战利品。
陈渡瘫坐在舢板上,直到这时,才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背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双臂因长时间紧绷而酸软无力。他看着海面上漂浮的碎木、油污和挣扎的人影,闻着空气中浓烈的硝烟、血腥和焦糊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就是他想要的“信儿”?用鲜血和火焰换来的?
一条林家快船靠了过来,船头站着浑身硝烟、胳膊上缠着渗血布带的林破浪。他跳上舢板,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海面,最后落在陈渡身上。
他没说话,走到陈渡面前,伸出手。
陈渡愣了一下,握住那只布满老茧和海腥味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林破浪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微微发抖的手,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的冰碴子似乎化了些。“还行,没尿裤子。”
他转身,对阿泰和其他水手吼道:“都愣着干什么?打扫战场!把能用的都捞上来!回航!”
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血红,如同刚刚结束的战场。林家的船队拖着缴获的一条受损不算严重的四海快船,押着几十个垂头丧气的俘虏,驶回林家坞堡。
码头上,灯火通明。几乎全岛的人都聚集在这里,等待着消息。
当船队的身影出现在港湾入口时,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船靠岸,林破浪第一个跳下码头,走到站在最前面的林震东面前,简单说了几句。林震东的目光越过儿子,落在正被阿泰搀扶着走下舢板的陈渡身上。
陈渡脚步有些虚浮,背后的疼痛和精神的极度紧绷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但他挺直了脊梁,迎着林震东的目光。
林震东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一刻,码头上的欢呼声、海风声、浪涛声仿佛都远去了。陈渡只觉得一股复杂的热流涌上心头,有劫后余生的虚脱,有首次参与杀戮的悸动,也有……一丝终于被认可的酸楚。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吞噬了无数性命、此刻却已恢复平静的墨色大海。
火礁之战,是他用命搏来的投名状。林家这艘大船,他算是暂时踏上了一只脚。但海上的风浪,永远不会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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