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没吭声,弯下腰,用肩膀抵住缆绳,闷哼一声,猛地发力,将整捆缆绳扛了起来,踉跄几步,放到指定位置。背后伤口一阵刺痛,他额上冒出细汗,但站稳了。
林破浪盯着他看了几秒,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这天傍晚,陈渡回到小院,发现屋里桌上放着一套叠得整齐的蓝色粗布短打,料子结实,是水手们常穿的样式。旁边还有一把带鞘的匕首,牛皮鞘,铁质刀柄,样式普通,但刃口闪着寒光。
没有字条,不知是谁送的。
夜里,海上起了风,浪头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轰响。陈渡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声浪声,手里摩挲着那把冰冷的匕首。老渔民的话在他脑子里回响。
“信儿……”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证明自己价值,能在林家立足的“信儿”。
机会来得很快。
第二天中午,码头上突然响起急促的钟声。不是平常召集干活的钟声,而是短促、连续、带着警示意味。
陈渡正在看阿泰他们修补帆布,闻声立刻跑了出去。只见港湾入口处,一条小艇正拼命向码头划来,船上一个水手浑身湿透,挥舞着手臂,嘶声大喊:
“遇袭!破浪少爷的船在黑石礁遇袭!是四海的人!他们有炮!”
码头上瞬间炸开了锅。
林破浪带着两条船,三天前出发去接收一批从南洋来的紧俏香料,没想到在离家这么近的黑石礁被截了。
“妈的!四海那帮杂种!竟敢到我们家门口撒野!”
“快!抄家伙!救人!”
“哪条船能动?快升帆!”
群情激愤,但一时间有些混乱。几条大福船正在检修,能立刻出动的快船不多。
陈渡心脏狂跳。黑石礁,他知道那个地方,离这里不到三十里海路,是一片暗礁丛生的险地。
他看到林震东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快步来到码头,脸色铁青,听着那个逃回来报信水手的详细禀报。
“……他们船比我们快,炮也比我们狠……我们被堵在礁石群里了……破浪少爷让我拼死冲出来报信……”
“有多少船?什么配置?”林震东沉声问。
“三条双桅快船,船头都架了炮!人数……起码是我们的两倍!”
码头上一片死寂。对方有备而来,火力人数都占优。
“爹!给我两条快船,我去把大哥救回来!”一个年轻子弟站出来,是林破浪的堂弟林惊涛。
林震东目光扫过码头上的船只和人群,眉头紧锁。硬拼,胜算不大,还可能把更多子弟搭进去。
就在这时,陈渡走了出来,走到林震东面前,躬身行礼。
“林老爷子,”他声音不大,但在一片嘈杂中异常清晰,“晚辈有个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北方少年身上。
林震东看着他:“你说。”
“四海的人堵住黑石礁出口,倚仗的是船快炮利。硬冲,正中下怀。”陈渡语速加快,“黑石礁往里,有一片更复杂的暗礁区,大船进不去,但吃水浅的小舢板可以。晚辈来时,海叔的船走过那条水道。”
他抬起头,眼神锐利:“我们可以派几条小舢板,不带火炮,只带火箭和火油,从暗礁区绕到他们侧后。他们船大吃水深,在礁石区转向不灵,又是逆风。用火攻,搅乱他们阵型。届时,正面再派快船强攻,前后夹击,或有胜算。”
码头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这个背后伤疤还未褪尽的少年。
林震东盯着他,目光深邃:“你知道那条水道?那里暗流汹涌,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
“晚辈记得路线。”陈渡迎着他的目光,“晚辈愿带路。”
风刮过码头,吹得帆索呜呜作响。
林震东沉默了片刻,猛地一挥手:“惊涛,你带三条快船,正面佯攻,吸引火力!阿泰,挑二十个熟悉水性的好手,跟陈渡走暗礁水道!带足火油火箭!”
命令一下,码头立刻高速运转起来。
陈渡回到小院,快速换上那套蓝色短打,将匕首插在腰间。小栓跑过来,紧张地抓着他的手:“哥,你要去哪?”
陈渡蹲下身,看着弟弟的眼睛:“哥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你在这里,乖乖等哥。”
他摸了摸小栓的头,转身大步走出院子,走向码头。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背后的伤疤在布料下隐隐发烫。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迫逃亡。他要主动,去赢得在这海上立足的“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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