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摇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傍晚时分,阿青醒了。烧退了些,但人还很虚弱。陈渡把温大夫的话告诉她。
阿青听完,沉默良久。暮色从破窗透进来,照在她没有血色的脸上。
“木匣呢?”她突然问。
陈渡从怀里取出木匣递给她。阿青接过,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顾老说过,这东西关系到千万人的性命。”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算沈墨言不在了,也要想办法送出去。”
“可是……”
“没有可是。”阿青打断他,“今晚好生休息,明天我进城。”
夜里,陈渡守夜。月光很亮,透过屋顶的破洞洒下来,在阿青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她睡得很不安稳,时而皱眉,时而呓语。陈渡听见她模糊地喊着“顾老”,还有“爹”。
后半夜,阿青突然惊醒,猛地坐起,短刀已经握在手中。
“是我。”陈渡连忙出声。
阿青松了口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她靠在墙上,呼吸急促。
“做噩梦了?”陈渡递过水囊。
阿青接过,喝了一口:“梦见顾老死的那天。”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顾老的死。陈渡静静听着。
“那天风浪很大,顾老把木匣交给我,说一定要送到。”阿青的声音在夜色中飘忽,“他说,这世道已经烂到根子里了,但总要有人试着去救。”
她转过头,看着陈渡:“你怕死吗?”
陈渡想了想,老实回答:“怕。”
“我也怕。”阿青说,“但有些事,比死更可怕。”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庙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四下,天快亮了。
陈渡看着怀中熟睡的小栓,又看看靠在墙边闭目养神的阿青。
这一路的艰难险阻,一个个倒下的人,都是为了这个木匣。现在,终于到了扬州,却发现前路依然渺茫。
但他知道,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就像阿青说的,有些事,比死更可怕。
天亮了。晨光从破窗照进来,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阿青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我进城。”她说,“你们在这里等我。”
陈渡也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阿青皱眉:“太危险。”
“两个人,好歹有个照应。”陈渡坚持,“让小栓留在温大夫那里。”
阿青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
他们把还在熟睡的小栓送到永济堂,托付给温大夫。然后混在清晨进城的人流中,向那座巍峨的城门走去。
城门口,守城的官兵挨个盘查。轮到他们时,一个官兵上下打量着:“干什么的?”
“投亲的。”阿青低着头,“我表哥在城里做木匠。”
官兵还要再问,旁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面色阴沉。
“让开!统统让开!”骑兵粗暴地推开排队的人群。
陈渡趁机拉着阿青混进城门。回头时,他看见那个官员的侧脸,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扬州城的繁华超出他们的想象。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但他们无暇欣赏,按照温大夫给的地址,找到了漕运衙门。
衙门气派非凡,朱漆大门前站着持刀的守卫。他们不敢靠近,在对面的茶摊坐下观察。
“你看。”阿青突然低声道。
只见一个穿着四海货栈服饰的人,正大摇大摆地走进衙门,守卫不仅不拦,还点头哈腰。
陈渡的心沉了下去。看来温大夫说得没错,漕运衙门确实被四海把持了。
他们在茶摊坐了一上午,看见进出衙门的,不是四海的人,就是官员模样的人,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
中午时分,阿青突然站起身:“走吧。”
“去哪?”
“先回去。”阿青的目光扫过衙门前的守卫,“硬闯是送死,得想别的办法。”
回龙王庙的路上,陈渡一直沉默。希望的破灭比漫长的逃亡更让人绝望。
快到龙王庙时,阿青突然拉住他,指了指庙门。
门虚掩着——他们早上离开时,明明关好了。
阿青示意陈渡躲到树后,自己悄无声息地靠近,从门缝往里看。
片刻后,她退回树下,脸色凝重。
“有人。”她低声道,“四个,带着刀。”
陈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四海的人,还是官兵?
就在这时,庙门突然打开,一个人探出头来,正好与他们四目相对。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大喊:“在这里!”
完了。陈渡脑中一片空白。
但阿青已经拉着他,向旁边的芦苇丛冲去。
身后传来追兵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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