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黑暗中前行,只有船头一盏小灯照明。两岸是黑黢黢的山影,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
“到了。”老余突然说。
船靠在一个极其隐蔽的码头。说是码头,其实只是几根木桩。
“从这上山。”阿青指着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路,“山顶有间猎户屋,能歇脚。”
谢过老余,他们开始爬山。这条路比之前的更陡,有些地方要抓着藤蔓才能上去。
小栓爬得很吃力,但没喊累。陈渡在后面托着他,一步一步往上挪。
天快亮时,他们到了山顶。果然有间木屋,比阿青的还要简陋,但能遮风挡雨。
“在这等着。”阿青说,“我下去看看情况。”
她消失在晨雾中。陈渡和小栓坐在屋里,听着外面的鸟叫声。
太阳升起时,阿青回来了。
“官兵搜到竹屋了。”她说,“好在咱们走得快。”
小栓松了口气,靠在陈渡身上。
“不能久留。”阿青说,“他们很快会搜到这里。”
她拿出地图铺在地上。这是陈渡第一次看清全貌——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记号,有红有黑。
“我们在哪里?”陈渡问。
阿青指着一个黑点:“这里。要往南,得过三道关卡。”
她看了看小栓:“孩子太小,走不了山路。得想别的办法。”
中午,老余送来消息:官兵设了卡,所有南下的路都被封锁了。
“怎么办?”陈渡问。
阿青沉思片刻:“等。”
“等什么?”
“等一个人。”
这一等就是三天。猎户屋里的存粮快吃完了,小栓又有些咳嗽。
第三天夜里,山下传来布谷鸟的叫声——三长两短。
阿青眼睛一亮:“来了。”
她回了两声鸟叫。不一会儿,一个黑影摸上山来。
是个中年汉子,穿着官差的衣服,但眼神温和。
“这位是刘叔。”阿青介绍,“在衙门当差,自己人。”
刘叔打量了一下陈渡和小栓,点点头:“像,真像。”
“像谁?”陈渡问。
刘叔笑了笑,没回答,转而说:“明天有一队囚车要往南去,你们可以混在里面。”
“囚车?”小栓吓了一跳。
“放心,是假的。”刘叔说,“都是自己人扮的。”
第二天天没亮,刘叔带来两套囚服。
“换上。”他说,“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声。”
囚服很臭,沾着不知名的污渍。小栓穿上后直皱鼻子。
“忍着点。”陈渡帮他系好扣子。
山下停着三辆囚车,都是用木头钉的,很简陋。几个穿着官差衣服的人等在那里,看见刘叔,点了点头。
“上车。”刘叔压低声音。
囚车很小,两个人挤在一起。车门锁上时,小栓抖了一下。
“别怕。”陈渡握住他的手。
囚车吱吱呀呀地上路了。透过木板的缝隙,能看见外面的情况。
官道上来往的行人很多,看见囚车都远远避开。有几个真正的官兵在路口设卡,刘叔上前说了几句,就放行了。
小栓渐渐放松下来,靠着陈渡打盹。
中午时分,囚车在一处树林里停下。刘叔打开车门,递进来几个馒头。
“吃吧,还要走两天。”
馒头是白的,还温着。小栓吃得很香。
“刘叔真是好人。”他说。
陈渡没说话。这一路上,他见过太多看似好人的坏人,也见过看似坏人的好人。他已经分不清了。
囚车继续前行。下午经过一个镇子,很多人围观看热闹。有人朝囚车扔石头,被官差喝止了。
小栓吓得直往陈渡怀里钻。
“没事。”陈渡拍拍他,“很快就到了。”
天黑时,囚车停在一处驿站。刘叔把他们带进一间小屋,准备了热水和饭菜。
“今晚住这。”他说,“明天一早就走。”
夜里,陈渡睡不着。透过窗户,能看见驿站的院子里停着不少车马。有官差的,也有寻常百姓的。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小栓睡得很熟,这些天的奔波让他累坏了。陈渡给他掖好被角,轻轻叹了口气。
前路漫漫,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夜晚。
但至少此刻,他们是安全的。
这就够了。
喜欢河葬请大家收藏:(m.suyingwang.net)河葬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