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爬向那个被丢弃的布娃娃,小心翼翼地将其拾起,用袖子徒劳地擦拭着娃娃脸上的血污和鞋印。那“父在,盼归”的字迹,在血污的浸染下,显得愈发刺眼。
“……造孽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老兽般的呜咽,终于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在空荡破败的院落里低回,然后被暮色彻底吞没。
而此刻,被夹在兵丁腋下、颠簸着穿过越来越繁华街市的小栓,睁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两旁飞速倒退的、冷漠或好奇的脸孔,看着那些悬挂着华丽灯笼的楼宇,听着那些与他无关的喧嚣。身体的疼痛似乎已经麻木,心里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沉甸甸的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起了渡哥儿温暖的手,想起了老锔爷破屋里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也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有过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拍着他入睡……那是娘亲吗?记不清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温暖的轮廓。
爹……真的还在吗?如果还在,为什么不来救他?渡哥儿……又在哪里?
他被带进了一座森严的府邸,穿过层层门禁,最终被扔进了一间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的柴房。铁门“哐当”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彻底斩断了与外界的联系。黑暗中,只有高处一个小小气窗透进一点微弱的月光,像是一只冷漠的眼睛。
他蜷缩在冰冷的柴草堆里,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这一次,他没有再哭。脸上的红肿和嘴角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也随着那记耳光和这冰冷的囚禁,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又有什么东西,在绝望的废墟里,带着恨意,悄然滋生。
他伸出小小的、沾着血污和尘土的手,在冰冷的地面上,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划拉着那个他偷偷记下的、渡哥儿玉佩上的图案——那只仿佛要挣脱一切、飞向未知的……飞鳐。
月光如水,冰冷地流淌进来,照着他孤单幼小的身影,照着他指尖下那扭曲却执拗的线条,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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