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上的血腥气三日未散。陈渡的小船绕过主航道,沿着支流悄然北上。船头的河灯在夜色中摇曳,灯影在水面拉得很长,像是引路的魂灵。小栓睡在舱里,怀中还紧抱着那个布娃娃,只是娃娃的裙摆上多了一块暗红色的血渍。
支流的水路远比主航道复杂。有些河段窄得仅容一船通过,两岸芦苇高过人头,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陈渡按照父亲手札中的密道图行进,每过一个岔口都要仔细核对。图上有几处用朱砂标注的地方,旁边小字写着:此处有暗桩。
第三日黎明,船行至一处名为鬼见愁的险滩。此处水流湍急,水中暗礁林立,岸上却出奇地建着一座茶棚。棚里坐着个白发老妪,正在慢条斯理地煮茶。茶香飘到河面上,竟盖过了水腥气。
小哥,歇歇脚吧。老妪的声音苍老却有力,前面的水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陈渡本欲绕行,却见茶棚的柱子上刻着一个熟悉的标记——那是父亲常用的暗号,表示可信任。他犹豫片刻,还是将船靠了岸。
这茶是用运河源头的水泡的。老妪递过一碗茶汤,尝尝看,与下游的水味道不同。
茶汤清澈,带着一股奇异的甘甜。陈渡饮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暖流直达丹田多日的疲惫竟消散不少。
好茶。
茶好,是因为水好。老妪眯着眼,可这运河的水,从源头到入海,要经过多少污浊?就像这人世,初心本净,奈何......
她突然住口,侧耳倾听。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老妪脸色微变,迅速在桌上洒了一把茶叶,排列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从后门走,她压低声音,遇到戴斗笠的渔夫,就说桃花开了
陈渡抱起还在熟睡的小栓,从茶棚后门离开。门外是一条隐蔽的小径,通往一片竹林。他们刚进入竹林,就听见茶棚方向传来打斗声,还有老妪的怒喝: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竹林深处果然有个戴斗笠的渔夫正在垂钓。令人惊讶的是,他的钓线上没有鱼钩,只有一朵纸折的桃花。
桃花开了。陈渡说出暗号。
渔夫抬头,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他的眼睛异常明亮,像是能看透人心。跟我来。他收起钓竿,动作轻盈得像只猫。
他们穿过竹林,来到一处隐秘的河湾。湾中停着一艘奇怪的船,船身漆成深蓝色,与河水几乎融为一体。船上没有桅杆,却装着一个奇怪的装置,像是巨大的风筝。
飞鳐船青年渔夫解释道,顺风时可以张开风帆,日行百里。他指着船身上的图案,这是我们的标记。
那图案正是一只飞鳐,与陈渡在父亲手札中见过的完全一样。
我姓墨,叫墨飞。青年一边驾船一边说,你父亲是我的师兄。
陈渡震惊地看着他。父亲从未提过有个这么年轻的师叔。
墨飞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师门规矩,不同支脉互不相认。但你父亲遇险前,曾传信于我。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信上的笔迹确实是父亲的。
信中详细记述了一个惊人的发现:漕运亏空只是表象,背后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有人利用运河运输一种特殊的矿石,这种矿石可以提炼出威力巨大的火药。
你看这个。墨飞从船舱里取出一块黑色的石头,石头表面有金色的纹路,这是在运河底发现的。我们称之为龙纹石
陈渡接过石头,只觉得入手沉重,隐隐发烫。他忽然想起,在赵账房的秘密账本中,似乎提到过一种的交易。
这些矿石被运往哪里?
墨飞指向北方:京城。但具体地点还不清楚。他顿了顿,更可怕的是,我们发现有倭寇也参与其中。
船行至一处峡谷,两岸峭壁如刀削斧劈。墨飞突然示意噤声,指向崖壁上的一个洞口。洞口隐约有灯光闪烁,还有人影晃动。
这里是他们的一个中转站。墨飞低声道,每月十五,都会有大船来此接货。
今夜正是十五。月光下,一艘大船缓缓驶来,船头上挂着的灯笼上,赫然写着一个字。陈渡记得,当朝首辅正是姓袁。
大船停稳后,从山洞中走出几个人,抬着沉重的箱子。为首的是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手中摇着折扇。借着月光,陈渡认出此人正是曾在巡抚衙门见过的一位师爷。
这次的成色不错。师爷验过货后满意地点点头,首辅大人很满意。下个月再加三成。
可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犹豫道,最近运河上查得紧,特别是那个陈渡...
师爷冷笑:一个毛头小子,能掀起什么风浪?首辅大人已经安排好了,等他到了京城,自然有人收拾他。
就在这时,小栓突然打了个喷嚏。声音虽小,在寂静的峡谷中却格外清晰。
谁在那里?师爷厉声喝道。
墨飞当机立断,猛地扯动绳索。飞鳐船的风帆瞬间张开,借着风力如箭般射出。身后传来惊呼声和箭矢破空的声音。
抱紧!墨飞大喝一声,操纵船只冲向前方的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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