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年秋,七岁的朱栋怀抱着厚厚一摞泛黄的书册,步履虽有些蹒跚,却满怀着坚毅,走进了那间古色古香的书房。
初秋的晚风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轻柔地吹拂而入,使得案上的烛火忽明忽暗,仿佛在为这静谧的空间增添几分神秘的色彩。
朱栋微微眯起双眼,只见李善长正佝偻着身子伏在案前,满脸惆怅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时却有几缕灰白的发丝散乱垂下,在昏黄的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苍老。
“李先生……”
朱栋稚嫩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沉寂,犹如清泉石上的叮咚声,清脆而悦耳。
李善长猛地抬起头,手指上还沾着未干的墨迹,悬在算盘上方。他这才注意到站在案前的小公子,那孩子怀中抱着的竟是太平府三年的粮税账册。
“公子,这些……”李善长急忙起身,却被朱栋接下来的话惊得呆立当场。
“这三本账册的数字对不上。”
朱栋努力踮起脚尖,将账册小心翼翼地摊开在案几上。
细小的手指精准地点在三个不同的数字上,“您看,去年龙凤六年(至正二十年)的入库记录,主簿记的是两千零五十石,司仓记的是一千九百八十石,而汇总到您这里的却是两千石整。”
李善长手中的紫檀算盘“啪”地一声砸在案几上,几颗玉制的算珠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颤抖着手指反复核对那几行记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些细微的差异他核对过三次都没发现,如今竟被一个总角孩童一语道破。
“公子如何……”李善长的嗓音有些嘶哑,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如何能看出这些?”
朱栋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着,嘴角扬起孩童特有的天真笑容:“我就是觉得这些数字在跳舞,跳得横七竖八的。”
说着还模仿着扭动了几下身子,活像个顽皮的小猴子。李善长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这小公子已经手脚并用地爬上了他对面的胡床。
朱栋抓起一支狼毫笔,墨汁立刻染黑了白嫩的手指,在宣纸上画出一个规整的表格,横平竖直得不像出自孩童之手。
“李先生您看,”
朱栋的小脸因为专注而泛起红晕“若是这样分三栏记账:左栏记收入,右栏记支出,下面记结余……”
朱栋的笔尖在纸上轻盈地滑动,画出几道笔直的墨线,“再把同类项目归在一起,比如军粮、饷银、器械……”
李善长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这看似简单的三栏式记账法,竟将困扰他多日的账目混乱问题化繁为简。他颤抖的手指抚过那些墨迹未干的线条,仿佛在触摸什么稀世珍宝。
“还有这个。”朱栋又在纸角画了几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密文“可以在每页末尾写一个校验数,下页开头再重复一遍。若是有人篡改账目,这两个数字就对不上了。”
李善长猛地站起,宽大的衣袖带到了砚台,浓黑的墨汁泼洒在檀木案几上,他却浑然不觉。
这些闻所未闻的记账方法,每一处都直指当前军需管理的致命缺陷。他俯身凑近朱栋,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公子师从何人?这些……这些……”
朱栋歪着头想了想,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是梦里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教的。”
朱栋眨了眨眼,又补充道:“老爷爷说这是‘天机算术’。”这当然是信口胡诌。实际上,这些不过是他在前世高中政治课《经济生活》中学到的基础会计概念,加上一点信息技术课上的校验码知识。
接下来的演示更令李善长震惊。朱栋跳下胡床,跑到书房角落的沙盘前。
朱栋用小手动起沙子,堆成一个规整的长方体,又在旁边画出几条辅助线。“您看,太平府的粮仓,长十步,宽八步,高五步……”
朱栋的小手指在沙盘上划出清晰的痕迹,“按照立方计算,容积应该是四百步。但账上记的是三百八十步……”他抬头看向李善长,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少了二十步呢。”
李善长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撞上了书架,几卷书册哗啦啦地掉落在地。
这正是他苦寻多日的亏空所在!太平府上报的粮仓容积与实际严重不符,但用传统的“九章算术”需要繁琐的计算,竟被一个孩童用如此简洁的方法破解。
“公子真乃……”李善长声音哽咽,花白的胡须不住颤抖,“真乃神童也!”朱栋低下头,用袖子遮住微微上扬的嘴角。什么神童,不过是把前世学的立体几何知识拿来用用罢了。
第二日,朱栋用算筹在案几上摆出一个奇特的十字形图案。“这叫十字相乘法。”
朱栋边摆弄算筹边解释,“用来算粮价特别快。”李善长试着计算一石米从饶州运到应天的总成本,按照传统的“九章算术”,需要拨弄半刻钟的算盘,但用朱栋的方法,几个简单的交叉相乘,转眼间就得出结果。老文臣的手指悬在半空,久久不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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