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压抑的咳嗽和树枝断裂的声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林惊雪手腕一紧,将朴刀横于身前,身体微微下蹲,形成一个完美的防御反击姿态。她将祖母和惊云牢牢护在身后,锐利的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死死锁定声音来源。
脚步声踉跄而杂乱,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不是一个训练有素的追踪者。
片刻,一个身影从茂密的灌木后跌撞出来。那是一个穿着破烂麻布衣的中年汉子,面色蜡黄,嘴唇干裂,肩上背着一副简陋的弓箭,腰间挂着一只瘦弱的山鸡。他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人,尤其是看到一个手持染血朴刀、眼神冰冷的少女时,整个人吓得往后一缩,差点摔倒。
“你……你们是什么人?”汉子声音沙哑,带着惊恐和戒备,下意识地想去摸腰间的柴刀。
林惊雪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如同扫描仪,飞速掠过对方——破旧但还算完整的猎户装扮,脚上的草鞋磨得快散了,身形消瘦但骨架粗大,是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样子。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里只有惊慌和疲惫,没有官差那种凶狠或算计。
“过路的。”林惊雪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你又是什么人?”
那汉子见对方是个女子,虽然持刀,但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紧张的情绪稍缓,但依旧不敢放松:“俺……俺是山下陈家村的猎户,姓陈。”他指了指肩上的山鸡,“进山找点吃食。”
陈家村?林惊雪在脑中快速搜索原主的记忆碎片,似乎流放路线确实经过一个叫陈家村的地方。
“猎户?”林惊雪目光扫过他空空如也的箭囊和那只瘦小的山鸡,“你的猎物呢?而且,这里已经远离寻常猎户的活动范围了。”
陈猎户脸色一白,嘴唇嗫嚅了几下,眼神闪烁,似乎有难言之隐。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灌木丛又传来窸窣声。陈猎户顿时更加紧张,几乎要扑回去。一个虚弱的女声响起:“当家的……是……是谁?”
一个面色同样憔悴的妇人拉着一个七八岁、面黄肌瘦的女娃,怯生生地走了出来。看到林惊雪手中的刀,妇人惊叫一声,把女娃紧紧搂在怀里。
局面瞬间变成了三方对峙——林惊雪一家,陈猎户一家。气氛微妙而紧张。
看着眼前同样面有菜色、衣衫褴褛的一家三口,林惊雪心中的敌意稍减。这不像是有能力设下埋伏的样子。
林老夫人心善,见那女娃饿得直咽口水,忍不住轻声道:“雪儿……”
林惊雪明白祖母的意思,但她没有轻易放下武器。在野外,怜悯心有时会招致灭顶之灾。她依旧盯着陈猎户:“你们为什么跑到这么深的山里来?村里发生了什么?”
陈猎户看着戒备的林惊雪,又看了看她身后明显虚弱的老小,再回头看看自家妻女绝望的眼神,最终颓然地叹了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囊。
“罢了……俺们也是活不下去了。”他瘫坐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村里遭了瘟,官府不管,还封了村,说是怕传出去……俺们是偷偷跑出来的,不敢走大路,只能往山里钻,想着……想着或许能找到条活路。”
瘟疫?封村?
林惊雪眸光一闪。这解释了他为何出现在深山,也解释了为何他们如此狼狈。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双方此刻的处境竟有几分同病相怜——都是被外界抛弃,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人。
“姐姐……我饿……”陈猎户的女儿看着林惊雪腰间挂着的干粮袋,小声啜泣起来。
那妇人也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林惊雪沉默片刻,缓缓放下了朴刀,但没有归鞘。她从干粮袋里取出最后一块饼,掰成两半,将稍大的那一半扔给陈猎户。
陈猎户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饼,又看看林惊雪,随即像是怕她反悔一样,猛地抓起来,先撕了一大块塞给女儿,又把剩下的递给妻子,自己则舔着掉在地上的饼渣。
这个举动,让林惊雪最后一丝疑虑消失了。一个在绝境中依旧先顾及妻女的人,本性不会太坏。
“我们也在找落脚的地方。”林惊雪开口,“这附近,有没有能遮风挡雨,相对安全点的地方?”
陈猎户狼吞虎咽地吃着妻子递过来的一小角饼,闻言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有!往前再走两三里,有个废弃的山神庙,俺前几天躲雨时发现的,还算完整!”
在两家人微妙而谨慎的同行下,他们终于在日落前找到了陈猎户所说的山神庙。
庙宇确实破败,门板歪斜,屋顶有几处漏洞,但主体结构尚存,墙壁也能挡风,比露宿野外强得多。最重要的是,它位置隐蔽,坐落在一个小山坳里,不易被发现。
林惊雪仔细检查了庙内和周围,确认没有野兽或他人的踪迹,这才让众人进入。
庙内积满了灰尘,蛛网遍布,残存的神像面目模糊。众人简单清理出一块空地。林惊雪和陈猎户分工合作,他用随身携带的火石点燃了篝火,林惊雪则用瓦罐从小溪取来水,将之前找到的野菜和陈猎户那只瘦小的山鸡一起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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