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吹过城郊那片刚翻整过的土地,卷起细碎的尘土。厉墨琛跪在田埂上,右手握着铁锹,吃力地挖着坑。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袖口空荡荡地晃着——三个月前的手术后遗症还没消退,那只手只能做些简单的动作,稍一用力就钻心地疼。
他面前的土地已经挖好了数十个小坑,每个坑间距均匀,像是用尺子量过。坑边放着一捆捆带着露水的玫瑰幼苗,粉色的花苞裹着嫩绿的叶片,是苏暖最喜欢的品种。自从半个月前,苏暖带着糖糖搬回老宅,不肯再跟他同住,厉墨琛就承包了这片荒地,发誓要在这里种出一片玫瑰园。
“厉总,要不还是让工人来吧?您这手……”助理站在不远处,看着厉墨琛额角的汗珠,实在不忍心。这半个月来,厉墨琛每天天不亮就来,天黑才走,右手磨出了好几个血泡,旧伤反复发炎,医生说再这么折腾,左手恢复的希望会越来越小。
厉墨琛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汗,左手下意识地想去扶腰,却扑了个空,只能用右手撑着铁锹,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用,这是我欠她的。”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苏暖拿着输血报告冲进病房,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的温度。她没歇斯底里,只是红着眼问:“厉墨琛,你把我当什么了?需要你用命来换的累赘吗?”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所谓的“保护”,在她眼里竟是如此沉重的伤害。
后来苏暖带着糖糖搬走,没说分手,却也不再见他。他去老宅找过几次,都被拦在门外,糖糖隔着门缝递给他一张画,画上是他和苏暖背对着背,中间画了一道大大的鸿沟,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爸爸要把鸿沟填上,妈妈才会笑。”
想到这里,厉墨琛重新跪下,咬着牙把铁锹插进土里。右手的力气不够,他就用膝盖顶着锹柄,一点点把土翻起来。汗水顺着下巴滴进土里,在地面砸出小小的坑,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想着快点把玫瑰种好,快点让苏暖看到他的心意。
傍晚时分,糖糖偷偷溜出老宅,踩着小皮鞋跑到玫瑰园。看到厉墨琛跪在地上,右手满是泥土,左手无力地垂着,小丫头鼻子一酸,跑过去抱住他的腿:“爸爸,你别挖了,你的手都流血了!”
厉墨琛低头,看到女儿指着自己右手的伤口——刚才铁锹打滑,手心被划了一道口子,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滴。他赶紧用袖子擦掉,笑着说:“没事,爸爸不疼。等这些玫瑰开了,妈妈看到就会开心了。”
糖糖皱着小眉头,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踮着脚想帮他贴上,却够不到。厉墨琛只好低下头,让女儿小心翼翼地把创可贴贴在伤口上。“爸爸,你这样太慢了,”糖糖忽然眼睛一亮,“我有办法!”
第二天一早,厉墨琛正在给玫瑰幼苗浇水,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嗡嗡”的声音。抬头一看,十几架小型无人机正盘旋在玫瑰园上空,每架无人机下面都挂着一条粉色的横幅,拼在一起是:“妈妈快收留残疾爸爸,爸爸种玫瑰手都破啦!”
他愣在原地,刚想笑,就看到老宅的门开了。苏暖穿着米色的风衣,站在门口,手里还牵着糖糖。小丫头看到他抬头,立刻挥着小手喊:“爸爸,快看!我让管家叔叔帮忙弄的无人机!”
苏暖的目光落在那些横幅上,又看向厉墨琛满是泥土的右手和空荡荡的左手袖口,眼神复杂。这些天,她不是不知道厉墨琛在种玫瑰,管家每天都会偷偷跟她说他的情况:今天手又发炎了,明天累得在田埂上睡着了,后天因为用力过猛,旧伤复发被送去医院……
厉墨琛放下水壶,有些局促地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到苏暖面前。他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又怕自己满是泥土的手弄脏她的衣服,最后只是攥紧了拳头,低声说:“暖暖,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总是自作主张,没问过你的想法。这片玫瑰园,我想送给你,也想告诉你,以后不管什么事,我都听你的。现在的我,配追你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左手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露出手腕上因为反复治疗留下的疤痕。苏暖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右手背上新旧交叠的伤口,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发慌。
“爸爸,你快把左手抬起来呀!”糖糖拉了拉厉墨琛的衣角,又抬头看着苏暖,“妈妈,爸爸的左手已经好一点了,昨天还能给我剥橘子呢!你就原谅爸爸吧,我们一家三口要在一起才开心呀!”
厉墨琛顺着女儿的话,尝试着抬起左手。虽然动作僵硬,还微微发抖,但确实比之前灵活了一些。他看着苏暖,眼里满是期待,像个等待老师表扬的孩子。
苏暖没说话,只是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轻轻擦了擦厉墨琛右手的泥土。指尖碰到他手心的伤口时,厉墨琛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又立刻不动了,任由她擦拭。“以后别这么傻了,”苏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的手要是好不了,我和糖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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