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红灯像只充血的眼睛,悬在走廊尽头,将惨白的墙壁染出一片诡异的绯色。苏暖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指尖反复摩挲着糖糖换下的蕾丝衫——那是她跑了三家童装店才找到的软料,此刻却像块浸了毒的绸缎,衣角的褶皱里卡着几粒黄白色的碎屑,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她从随身的帆布包里翻出镊子和玻璃培养皿,这是上周在医院药房特意要来的,当时只想着万一糖糖接触过敏源,能及时留存证据,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镊子尖轻轻夹起一粒碎屑,放在鼻尖轻嗅。一股熟悉的杏仁味顺着鼻腔钻进喉咙,带着烘焙后的焦香,却比厉家老宅厨房飘出的味道更刺鼻,涩得她眼眶发酸。她想起糖糖第一次吃杏仁饼干的情景:那天阳光很好,孩子举着半块饼干跑到她面前,小脸上沾着饼干屑,眼睛亮得像星星,说“暖暖阿姨,这个苦苦的甜甜的”。可下一秒,孩子的脸颊就泛起红疹,呼吸变得急促——那是她第一次知道,糖糖对杏仁过敏,且反应剧烈。
“还在看这个?”厉景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像被水泡过的棉线,轻轻一扯就会断。他手里捏着杯冷透的咖啡,黑色西装的左胸处还沾着抢救时溅到的药渍,浅褐色的圆点像朵丑陋的花。他在苏暖身边坐下,塑料椅发出“吱呀”的呻吟,目光落在她掌心的玻璃培养皿上,那里面盛着从糖糖手心里抠出来的碎屑,“老陈刚才来电话,说已经让厨房的人验过了,是杏仁粉。和他从餐垫夹层里抖出来的成分一模一样。”
苏暖没说话,只是把培养皿往头顶的灯管下凑了凑。碎屑的边缘带着不规则的棱角,像是被人用硬物反复碾过,其中一粒还沾着根细小的蓝色丝线——那是糖糖儿童椅上餐垫的颜色。她想起糖糖过敏发作时,小手死死攥着餐垫的样子:孩子蜷缩在她怀里,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只被捏住脖子的小猫。那时她只想着救孩子,根本没注意到孩子手心里还攥着这些致命的粉末。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金属门缓缓滑开,带出一阵带着消毒水味的风。林薇薇踩着七厘米的细高跟走出来,月白色旗袍换成了香槟色连衣裙,领口别着朵珍珠胸针,圆润的珍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瓷娃娃。她手里捏着个平板电脑,银灰色的外壳被手指捂出层薄汗,走到抢救室门口时故意顿了顿,声音不大不小,像投进平静湖面的石子,刚好能让走廊里零星的护士和病人家属都听见:“医生怎么说?糖糖没事吧?都怪我,刚才在老宅没看好她,让她偷偷抓了蛋糕吃……”
苏暖猛地抬头,胸腔里像是有团火在烧,顺着血管窜到四肢百骸。她站起身时带倒了椅子,金属腿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得旁边抱着病历本的护士一抖。“偷吃?”她冷笑一声,声音里裹着冰碴子,将培养皿举到林薇薇面前,玻璃边缘在灯光下闪着寒光,“你觉得一个对杏仁过敏到窒息的孩子,会主动抓着杏仁粉往嘴里塞?林薇薇,你把人当傻子,还是把过敏当儿戏?”
林薇薇的眼神闪了闪,像受惊的鱼在水面翻了个身,随即打开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出段监控录像。她特意把音量调大,视频里传来厉家宴会厅的嘈杂声——正是宴席角落的摄像头拍下的画面:糖糖趁着众人争执时,从儿童椅上滑下来,光着脚跑到长餐桌边,飞快地抓起桌沿掉落的一小块蛋糕,塞进嘴里。画面里的孩子动作慌张,小腮帮子鼓鼓的,确实像偷吃东西被抓包的模样。
“苏暖妹妹,我知道你心疼孩子,”林薇薇叹了口气,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片阴影,眼底浮出层委屈的水雾,像清晨草叶上的露珠,“可监控不会说谎。我当时真的拦了,可她跑得太快,我一把没抓住……”她伸手想去碰苏暖的胳膊,指尖刚要触到布料,就被苏暖猛地避开。
“拦?”苏暖突然提高声音,走廊里的回声震得人耳膜发疼,连抢救室门口的红灯都仿佛晃了晃。她猛地扯开自己的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抓痕——三道暗红色的印记并排躺着,边缘还泛着红肿,那是糖糖过敏发作时,死死攥着她留下的。“你所谓的拦,就是提前让女佣把撒满杏仁粉的餐垫铺在她椅子上?就是在她抓起蛋糕时,故意打翻红酒转移所有人的视线?还是在她呼吸困难时,假惺惺地递上沾着坚果碎的手帕?”
她转身从帆布包里翻出手机,指尖因为愤怒而发颤,好几次都按错了密码。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点开相册里的照片:糖糖后背布满了细密的抓痕,红肿的皮肤像被无数只虫子啃过,有些地方甚至被指甲抠出了血珠。“医生说这是过敏应激反应,”苏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像敲在铁板上的钉子,“当过敏引发窒息感时,孩子会因为痛苦和恐惧疯狂抓挠自己。林薇薇,你告诉我,一个对杏仁粉过敏到会窒息的孩子,怎么可能主动去抓、去吃?她的本能是避开!是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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