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短暂的平静,如同冰封的河面,看似坚固,实则暗流湍急。狄咏试图构建的新防御体系,沈括执着攀登的技术险峰,以及来自后方无形战场的侵蚀,都在这平静的表象下,悄然积累着压力,直至出现第一道清晰的裂痕。
一、 惊变的黎明:掷弹营的挫折
辽军主帅耶律斜轸显然汲取了鹰嘴隘的教训。他不再进行大规模、密集的步兵冲锋,而是重新发挥其骑兵的机动优势。数支千人规模的辽军铁骑,如同鬼魅般绕过宋军重点布防的核心壁垒,利用其来去如风的速度,专门袭击宋军的后勤辎重队伍、外围哨所,以及……落单的“震天雷掷弹营”训练小队。
这一日黎明,一支五十人的掷弹营小队,在一都步兵的护卫下,前往一处预设阵地进行野外适应性训练。然而,他们刚刚离开主力营寨不到十里,便被一支千余人的辽军精骑盯上。
辽军骑兵并不靠近强攻,而是利用骑射优势,在远处不断以箭雨覆盖骚扰,同时派出小股骑兵反复冲击,试图分割掷弹营与护卫步兵的联系。
“结圆阵!弩手掩护!”掷弹营都头声嘶力竭地下令。
训练有素的掷弹营士兵迅速靠拢,结成防御阵型,弩手向外射击。然而,沉重的“震天雷”在移动和仓促间难以有效使用,引线点燃需要时间,而辽军骑兵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一名掷弹手在同伴掩护下,刚点燃引线,还未来得及掷出,一支刁钻的狼牙箭便射穿了他的手臂!剧痛之下,陶罐脱手落下,冒着青烟在圆阵内部滚动!
“躲开!”
惊呼声中,轰然巨响在宋军阵内炸开!虽然大部分士兵及时卧倒,但仍有多人被飞溅的破片所伤,阵型瞬间大乱。
辽军骑兵趁势勐冲,护卫步兵拼死抵抗,却难以抵挡骑兵的反复蹂躏。最终,这支掷弹营小队死伤过半,携带的三十多枚“震天雷”大多被毁或落入敌手,仅有少数人在护卫步兵的拼死掩护下狼狈撤回。
消息传回,北疆震动。
“废物!都是废物!”狄咏得知消息,又惊又怒。他怒的不是损失,而是掷弹营在野战中暴露出的致命弱点——过于笨重,依赖掩护,极易被高速机动部队克制。他精心构建的“绩效”训练体系,在真实的、不对称的战场环境下,显得如此脆弱。
更严重的是,此战之后,军中对于“震天雷”的质疑声陡然升高。
“看吧!我就说这玩意儿离了城墙就是累赘!”
“训练时威风,真遇上辽狗骑兵,屁用没有!”
“还掷弹营?赏钱是多,可也得有命花啊!”
绩效管理驱动的热情,在残酷的现实和鲜血面前,迅速降温。狄咏面临着严峻的挑战:如何调整战术,让掷弹营适应更复杂的战场环境?这需要新的训练方法、新的绩效指标,甚至可能需要武器本身的改进。
二、 工坊的“惊雷”与沈括的“顿悟”
“星火”工坊内,沈括对“火龙出水”的试验已不知是第几次失败。这一次,他尝试加厚了铜管壁,并改进了喷口的结构。然而,点燃引信后,伴随着比以往更勐烈的轰鸣,铜管并非向前喷射,而是从中段勐然炸裂!灼热的金属碎片四处飞溅,将试验的石室墙壁打得千疮百孔,负责点火的工匠虽提前躲避,仍被一块碎片划伤了脸颊,鲜血直流。
一片狼藉与硝烟中,沈括怔怔地看着那彻底报废的铜管残骸,脸上没有往日的狂热或沮丧,只有一种极致的平静。失败的碎片仿佛也划破了他脑海中某些固执的迷障。
苏轼闻讯赶来,看到现场惨状和沈括的神情,心中一沉,以为他终于要放弃了。
“存中兄,无恙否?此物……太过凶险,不如……”
“我明白了。”沈括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力不可驭,则需疏导。堵则溃,疏则通……如同治水。”
他快步走到绘有复杂几何图案的木板上,拿起炭笔,将原先那些试图“约束”、“压缩”爆炸力的复杂结构尽数划去,转而画出了一个简单的、一端封闭、一端开放的厚壁圆筒。
“我们错了,子瞻。”沈括眼神灼灼,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我们一直想将爆炸之力约束在管内,推动箭矢。然此力太过暴烈,铜铁难束。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他指着那开放的筒口:“若将此筒倾斜,内置箭矢,筒底点燃火药。火药爆炸之力,无需完全约束,只需其向后喷涌之反作用,便可推箭而出!此力虽仍难精准控制,然结构简单,不易炸膛,或可一试!”
这是一个思路上的根本转变!从试图“驾驭”爆炸,转向了“利用”爆炸的反冲!虽然依旧前路漫漫,但至少避开了一个看似无解的死胡同。
苏轼看着那简单的草图,又看看沈括那重新焕发神采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这究竟是又一次危险的尝试,还是真正通往“火龙出水”的正确起点?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沈括的探索,不能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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