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转动轻响隔绝外界。屋内只余炭火轻微噼啪。刘瑜站屋子中央,环顾四周,“归来”感汹涌漫上,带着迟来酸楚疲惫。她走到妆台前,铜镜映出风尘仆仆却眼神清亮的脸。抬手想卸发簪,指尖微颤。
门被轻轻推开又合上。周起杰高大身影出现,带进夜风凉意。他反手落闩,动作干脆。
刘瑜从镜中看他走近。脸上残余酒意褪去,眼底翻涌灼人炽热。他走到她身后,铜镜映出两人交叠身影。伸出双臂,带着不容抗拒力道,猛地将她扳转过来,紧紧拥入怀中!
拥抱滚烫窒息,仿佛要将她嵌入骨血。六年刻骨思念、压抑担忧、独撑孤寂,化作汹涌熔岩冲垮理智堤防。刘瑜被他勒得生疼,却在疼痛中感到了前所未有踏实归属。闷哼一声,抬手紧紧回抱他宽阔坚实后背,指尖深陷衣袍下肌理
滚烫带着浓烈酒气的吻落下,急切狂乱,碾过额头、眉眼,重重封缄她的唇。毫无章法,充满掠夺意味。刘瑜被动承受,惊愕过后如冰雪消融彻底软化,生涩热烈回应。唇齿交缠间,是禄水秋白的凛冽辛辣,是彼此熟悉又久违的气息。汗水濡湿鬓角,喘息交织。铜镜模糊映出交缠身影,将京城疲惫权谋,都消融在久别重逢的温存与归巢的安心里。窗外黔山松涛阵阵,见证这迟来六年的团圆暖意
翌日清晨,镇南侯府门庭若市。卫所将领甲胄鲜明,土司头人华服耀眼,商贾乡绅络绎道贺。正堂内,周起杰端坐主位,玄色常服衬得面容沉毅。刘瑜与奢香分坐左右两侧,一素雅一明艳,俱是从容。
“永宁宣抚使奢禄大人,贺镇南侯夫人归府,献赤金如意一对,蜀锦百匹!”门房管事高声唱喏。
奢禄一身土司盛装,虽年岁渐长,精神矍铄。他上前抱拳,声音洪亮:“恭喜侯爷,贺喜夫人!骨肉团圆,乃我黔地之福!”
周起杰起身相迎:“岳父大人亲至,起杰惶恐。永宁事务繁剧,有劳了。”他目光扫过奢禄身后随从抬上的厚重礼单,微微颔首。
奢禄笑道:“些许薄礼,不成敬意。香儿,”他看向奢香,“你阿姊归来,家中诸事,更要尽心。”
奢香起身,对父亲微微一福:“父亲放心,女儿省得。”她转向刘瑜,眼底是真诚笑意,“阿姊昨日歇得可好?府中若有短缺,尽管吩咐。”
刘瑜温婉一笑:“劳妹妹挂心,一应俱全,甚好。”她目光落在奢禄身上,“数年未见,奢老宣抚风采更胜往昔。永宁九驿贯通,商旅繁盛,皆赖老宣抚督率之功。”
奢禄捋须,面上有光:“夫人过誉!此乃朝廷洪福,侯爷运筹,香儿与诸位将士用命之功,老朽不过略尽绵力。”
正寒暄间,管事又高声报:“乌撒卫指挥使岩桑大人到!贺侯爷夫人团聚,献骏马十匹,山珍十担!”
岩桑一身彝家武士劲装,腰挎长刀,大步流星而入,抱拳行礼,声如洪钟:“侯爷!夫人!岩桑来迟!闻夫人与公子自金陵荣归,特备薄礼,恭贺团圆!”他目光扫过堂上,在奢香身上略一停留,带着不易察觉的恭敬。
周起杰含笑抬手:“岩桑指挥使有心。乌撒新附,百废待兴,军务民生皆赖你操持。近日可还安稳?”
岩桑正色道:“禀侯爷,托侯爷洪福,乌撒境内流寇已清,屯田初具规模,各部头人俱遵号令,不敢有违。唯边境偶有小股元孽残部骚扰,已被末将率部击退数次,不足为虑!”
“好!”周起杰赞许,“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乌撒乃黔西门户,不可懈怠。”
“末将谨记!”岩桑肃然应诺。
接着是毕节卫指挥同知李春喜、镇雄卫指挥同知周水生、永宁卫指挥佥事周三牛等一班心腹将领,以及播州新任宣慰使周必晟派来的使者,流水般进府道贺,献上各色贺仪。周起杰或勉励,或询问军情民情,应对自如。刘瑜与奢香则从容接待女眷,言谈得体,分寸拿捏恰到好处。堂上气氛热烈而不失威仪。
正当众人叙话,管事忽又高声唱喏,声音比先前拔高几分,带着一丝异样:“思南宣慰使田宗鼎田大人携女到访——!”
喧闹的堂上为之一静。思南田家,雄踞黔东北,扼守沅水咽喉,势力盘根错节,向来自成一系,与周起杰治下的黔西北虽无大冲突,却也素无深交。田宗鼎此时携女登门,时机微妙。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只见田宗鼎一身绯色文官常服,虽为土司,却作汉官打扮,姿态谦卑,全无骄矜之气。他身后跟着一位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年纪,身着月白素面襦裙,外罩淡青半臂,发髻简单绾起,斜插一支素银簪。面容清丽,身姿窈窕,行走间裙裾微动,娴雅素净,宛如空谷幽兰。她低眉垂目,跟在父亲身后半步,双手交叠于身前,仪态无可挑剔。
田宗鼎步入堂中,对着主位上的周起杰躬身长揖,姿态放得极低:“思南宣慰使田宗鼎,携小女田震,恭贺镇南侯夫人公子归府之喜!侯爷威震西南,夫人淑德远播,今日阖家团聚,实乃黔地之幸!下官姗姗来迟,万望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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