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低下头:弟子明白。
明白就好。夫子将批注还给她,三皇子今日会来阁中看书,你若遇到,不必多言,做好分内事即可。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姜瑶的心湖。她想起姜柔刚才的话,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正欲告辞,却见沈清沅抱着几本书从楼梯上下来。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襦裙,裙摆绣着几尾银线小鱼,走动时像在水里游弋。
阿瑶!沈清沅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我找了你好几天,上次借你的《女红图谱》看完了吗?
她是忠勇侯府的旁支小姐,父亲在边关任职,母亲带着她在京中求学,性子爽朗,是女学里少数愿意跟姜瑶说话的人。
早看完了,放在我案头呢。姜瑶的嘴角难得地弯了弯。
那就好,我娘催着要呢。沈清沅拍了拍她的胳膊,忽然压低声音,听说了吗?昨晚三皇子在客座院宴请几位大人,席间夸你上次那首《咏梅》写得好呢。
姜瑶的心猛地一跳。那首诗是上月雪夜所作,她随手写在梅树枝上,原以为早被风雪抹去了。
清沅,不可妄议皇子。苏夫子轻咳一声,目光却带着笑意。
沈清沅吐了吐舌头,正要说什么,却见门口走进来几个身影。为首的男子身着宝蓝色锦袍,腰间玉带束得笔直,步履从容,正是三皇子赵珩。他身后跟着两位翰林院的学士,正低声说着什么。
藏书阁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窗外的鸟鸣都仿佛停了。
姜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想躲进书架的阴影里。却不料沈清沅拉着她的手往前走了半步:殿下安好。
赵珩的目光扫过来,落在姜瑶身上时微微一顿。这双眼睛深邃得像寒潭,却在触及她冻裂的手指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苏夫子。他微微颔首,声音清朗,听闻阁中新增了一批孤本?
正是,已按经史子集分类整理好了。苏夫子侧身引路,殿下这边请。
一行人往内阁走去,赵珩经过姜瑶身边时,脚步微顿。一阵风从门口吹来,掀起他袍角的同时,也吹落了姜瑶手中的批注纸。
不等她去捡,赵珩已弯腰拾起。阳光照在他修长的手指上,那截皓白的手腕在宝蓝色锦袍映衬下,竟比书页还要干净。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他轻声念出纸上的字,抬眼看向姜瑶,目光里带着探究,是你写的?
姜瑶的脸颊瞬间涨红,像被炭火烫过。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有惊讶,有嫉妒,还有姜柔派来的眼线那淬了毒似的视线——不知何时,姜柔已站在门口,脸色青得像块猪肝。
回殿下,是......
好一个素履以往赵珩打断她,将纸递回来,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掌心,有风骨。
说完便转身跟着苏夫子进了内阁,留下满室若有似无的龙涎香,和一片死寂。
沈清沅掐了掐姜瑶的手心,眼里满是兴奋。姜瑶却只觉得后背发凉,她看见姜柔站在门口,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像吐着信子的毒蛇。
晚饭时,姜瑶的预感得到了验证。
她刚端起那碗掺着沙子的糙米饭,就见王氏院里的周嬷嬷走了进来。这婆子一脸横肉,常年揣着王氏的令牌在各房作威作福,上次打她小臂的就是她。
姜瑶姑娘,夫人有请。周嬷嬷的声音像破锣,目光在这间连桌椅都缺腿的屋子里扫了一圈,满是鄙夷。
姜瑶放下碗,指尖在桌沿上轻轻磨着。她知道这绝非好事,尤其是在白日藏书阁那一幕之后。
跟着周嬷嬷穿过回廊时,碰见几个洒扫的丫鬟在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三皇子殿下夸姜瑶姑娘的字好呢......
真的假的?就她那穷酸样......
嘘!小心被二姑娘听见......
话音未落,就见姜柔从月洞门里走出来,手里把玩着一串蜜蜡佛珠,慢悠悠地说:妹妹这是要去哪?母亲找你什么事?
不知。姜瑶低头应道。
我劝你还是安分些。姜柔凑近她,声音冷得像冰,三皇子岂是你能攀附的?别到时候丢了我们侯府的脸,连带着母亲也被你连累。
周嬷嬷在一旁假惺惺地劝:二姑娘息怒,夫人还等着呢。
姜瑶没再说话,径直往前走。她能感觉到姜柔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密密麻麻的疼。
王氏的正房里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她斜倚在铺着貂皮褥子的软榻上,手里翻着本《金刚经》,眼角的余光却像刀子似的刮过姜瑶。
跪下。
没有多余的话,王氏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姜瑶地一声跪在冰凉的青砖上,膝盖传来一阵刺骨的疼。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今日在藏书阁,你对三皇子做了什么?王氏合上书,琥珀佛珠在指间滚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回母亲,只是偶遇。
偶遇?王氏冷笑一声,猛地坐直身体,我看你是故意勾引!姜瑶我告诉你,你娘当年就是不安分,才落得那般下场,你若敢学她,我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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