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又酸又胀。原来母亲有名字,不只是“侯府庶女姜瑶的娘”,她叫沈令微,曾写出让太傅称赞的诗句,曾在这海棠树下,和眼前的夫子一样,拥有过意气风发的青春。
“那她为何……”为何会嫁入侯府,成为那个沉默寡言、在冷院里耗尽生命的妇人?
苏夫子合上诗集时,指节微微发白。她走到窗前,望着院外那株半枯的海棠,声音里裹着秋夜的霜气:“因为她拒绝了当时权倾朝野的镇国公世子。”
姜瑶倒吸一口凉气。镇国公府,那是林薇的本家,如今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二十年前想必更是不可一世。
“你娘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苏夫子的声音发飘,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镇国公世子恼羞成怒,处处打压沈家,你外祖父本就年迈,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一病不起。为了救父亲,你娘只能应下侯府的婚事——那时老侯爷还在,说愿保沈家平安,条件是她嫁入侯府做庶夫人。”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苏夫子的鬓角,她的眼角有晶莹的光闪动:“我劝过她,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她给我留了封信,说‘若为苟活失了本心,纵有青山,亦非我山’。”
那封信,想必就是母亲诗集里夹着的那张残页。姜瑶突然明白,为何母亲总在月下翻那本诗集,为何她会在“清风不识字”那句旁画小小的海棠——那是她对过往的怀念,是对未能坚持的理想的怅惘。
“她嫁入侯府后,我们便断了联系。”苏夫子转过身,目光落在姜瑶脸上,带着惊人的相似感,“直到三年前,我收到一个匿名的包裹,里面就是这本诗集,还有你幼时的一幅画,画的是冷院的月亮。”
姜瑶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原来母亲从未忘记过才华,从未放弃过牵挂。她在冷院里默默教自己识字,在诗集里写下对过往的思念,甚至设法将消息传到了苏夫子这里——那是她留给女儿最后的光。
“夫子当日在侯府,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姜瑶哽咽着问,想起苏夫子那句“为何不上前”,想起她追问《诗经》时的眼神,原来那不是偶然,是故人之女终于出现在眼前的震动。
苏夫子走过来,用袖口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动作像极了母亲曾做过的那样:“见你为小丫鬟解围时,只觉得这孩子眼神像她。直到你吟出‘浅黄未褪青犹嫩’,那股藏在柔弱里的韧劲,分明就是当年的沈令微。”
她顿了顿,声音重归温和:“可我更高兴的是,你是姜瑶。你有她的才华,却比她多了层烟火气,懂得在逆境里生根,这就够了。”
姜瑶望着书案上那本《孙子兵法》,想起苏夫子说“不光学文,亦要学谋”,原来夫子教她的,从来不止诗词歌赋,还有在这深宅大院、权贵交错中活下去的智慧。
“那支玉笔,皇后说有傲骨。”苏夫子拿起案上的玉笔,放在姜瑶掌心,“其实她是想说,这风骨像极了当年的沈令微。只是有些话,宫里的人不能说。”
玉笔的凉意透过掌心传到心底,姜瑶突然明白,母亲的过往不是枷锁,而是照亮前路的灯。那些藏在诗稿里的不甘,那些隐在目光里的期盼,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
“夫子放心,”她握紧玉笔,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我不会像母亲那样,困在方寸之地。”
苏夫子望着她眼里闪动的光,仿佛看到二十年前的海棠树下,那个说“宁为玉碎”的少女,终于以另一种方式,重新站在了阳光里。她轻轻拍了拍姜瑶的肩:“去吧,女学的夜露重,早些回去歇息。”
走出知微堂时,月光已铺满了整条回廊。林薇还在廊下等着,见她出来,忙将羊角灯递上前:“看你眼睛红红的,是不是挨训了?”
姜瑶摇摇头,举起手中的玉笔,月光在笔杆上流转,像有细碎的星子在跳跃:“没有,夫子给我讲了个故事,关于一朵在寒风里开花的海棠。”
林薇凑近看那玉笔,忽然笑道:“我娘说,好玉要经得住雕琢,才成得了器。你看这流云纹,定是匠人费了心思的。”
姜瑶望着远处女学的角楼,在心里默默对母亲说:娘,你的海棠,要在阳光下开花了。
夜风穿过回廊,带来远处琴社隐约的琴声,像谁在轻轻哼唱着未完的诗句。姜瑶握紧玉笔,快步走向宿舍,她知道,这一夜过后,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逆袭的路或许依旧漫长,但脚下的每一步,都踩着母亲未走完的路,和自己要开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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