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姜柔被噎得说不出话,眼眶一红,眼泪就滚了下来,“你们就是欺负我新来的!我要去找苏夫子评理!”
“苏夫子向来主张‘诗言志’,若姜小姐只会拿家世压人,就算找遍女学所有夫子,也未必能遂心愿。”月白襦裙的少女淡淡说完,转头对其他人道,“下一位想入社的,把诗作递上来吧。”
姜柔见没人理她,哭得更凶了,眼角余光瞥见站在亭外的姜瑶,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猛地冲过来:“好啊,原来是你在背后搞鬼!是不是你跟诗社的人说我坏话了?”
姜瑶侧身避开她的拉扯,平静地看着她:“我与诗社诸位素不相识,何来搞鬼一说?倒是姐姐,方才那番话若是被苏夫子听见,怕是又要罚抄《女诫》了。”
这话戳中了姜柔的痛处。上次她故意撞倒姜瑶被苏夫子罚抄百遍《女诫》,抄得手腕都肿了,至今想起来还恨得牙痒痒。她咬着牙刚要发作,却见沈清沅往前站了一步,挡在姜瑶身前。
“姜小姐还是莫要在这里喧哗,”沈清沅语气温和,眼神却带着疏离,“经史社的人还在等我们报名呢,若是耽误了正事,反倒不好了。”
“经史社?”姜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上下打量着她们,嘴角撇出一抹讥讽,“就凭你们?一群连诗社都进不去的,还想学人家读经史?我看是去凑数还差不多。”
“读经史是为了明事理,不是为了凑数。”一个清亮的声音从石亭另一侧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个穿青布衣裙的少女正站在那里,手里捧着卷《左传》,眉眼间带着股韧劲。她走到姜瑶三人身边,对姜柔道:“诗社有诗社的规矩,经史社也有经史社的门槛,姜小姐若不懂,不如回去多看看书,免得在这里贻笑大方。”
姜柔认出她就是刚才反驳自己的月白襦裙少女,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敢发作,只能跺了跺脚,带着丫鬟气冲冲地走了。
“让三位见笑了。”青布衣裙的少女朝她们拱手,露出温和的笑,“在下周明玥,是经史社的发起人。方才听这位妹妹说‘读经史是为了明事理’,倒是与我不谋而合,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不敢当,我叫姜瑶。”姜瑶回了一礼,“这位是沈清沅,这位是林薇,我们都是来报名入社的。”
周明玥眼睛一亮,连忙引着她们进了观星台内侧的石桌旁:“快请坐,我这经史社刚开张,正缺你们这样志同道合的朋友呢。”
观星台的石桌上摆着几卷书,有《史记》《汉书》,还有几本边角都翻卷了的《资治通鉴》,旁边放着个青瓷砚台,墨迹未干,显然是刚用过的。周明玥给她们倒了茶,又拿出三张入社登记表:“咱们社里没那么多规矩,填个名字籍贯,再写句最喜欢的史书名言就行。”
姜瑶拿起笔,略一思索,在名言那一栏写下:“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这是司马迁在《报任安书》里的句子,她第一次在藏书阁读到时,只觉得心头发烫——原来真的有人,能在遭受那样的屈辱后,还想着要写出流传千古的史书。
“好一句‘通古今之变’!”周明玥凑过来看了一眼,拍手赞道,“我最佩服的就是太史公这种韧劲儿。沈小姐呢?”
沈清沅笑着写下:“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她出身官宦世家,父亲常说这句话,耳濡目染,倒也觉得格外有道理。
林薇握着笔的手有些抖,犹豫了半天,才写下:“大丈夫当如是也。”写完脸就红了,小声解释:“我……我觉得刘邦这句话,其实也说出了普通人的志向,不一定非要做皇帝,而是要有……要有那种不服输的劲头。”
“说得好!”周明玥半点没觉得不妥,反而很是赞同,“史书里的道理本就不是死的,每个人读出的意思不同,才更有意思。看来咱们经史社是来对人了。”
正说着,又有几个小姐陆续过来报名。有吏部文选司郎中家的女儿,穿着半旧的湖蓝色衣裙,手里紧紧攥着本《后汉书》;有兵部员外郎家的庶女,梳着简单的发髻,说起《孙子兵法》来头头是道;还有个小吏家的女儿,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却能把《贞观政要》里的段落背得滚瓜烂熟。
姜瑶看着她们围坐在一起讨论史书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填满了。在侯府时,她以为世界就只有那四方院墙,嫡母的呵斥、嫡姐的刁难、下人的白眼,就是生活的全部。可来到女学,遇见沈清沅,认识林薇,现在又加入经史社,她才发现,原来真的有人不在乎你是不是庶女,只在乎你读过多少书,有多少见识。
“对了,”周明玥忽然想起什么,从书箱里翻出个小册子,“下个月宫里要办‘经史论辩会’,各府适龄子弟都能参加,咱们经史社也报个名吧?就选个有意思的题目,好好准备准备。”
“什么题目?”沈清沅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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