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当年的朱重八在此,怕也分不清这是元末还是明初。
横竖都是一个样。
“这所谓的大明通行宝钞,不过是大元变相敛财的延续罢了,同样是将天下万民之财尽归朝廷所有。”
“明初这般做法,与元末有何不同?!”
“昔日的朱重八,终究活成了自己曾经最痛恨的模样。”
言及此处,燕长倾忽觉索然无味。
他不再理会朱元璋、马皇后及太子朱标、朱樉、朱棡、朱棣等皇室成员的反应,搁下炭笔径直走向教室门外,负手而立,默然远眺天际。
......
教室内空气仿佛凝固。
自大明开国以来,从未有人敢如此直面天子,痛斥朝廷盘剥百姓、巧取豪夺之举!
即便是当年尚在人世的刘伯温,至多也不过稍作谏言。
像这般当面怒斥天子、抨击满朝文武的壮举,纵使借刘伯温十个胆量,他也绝不敢为——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然而燕长倾不仅做了,更是直指朱元璋痛处!
换作他人,早已身首异处。但燕长倾......朱元璋能杀吗?
不能。
况且,燕长倾所言有错吗?
单看大明宝钞只进不出的特性:朝廷可凭此敛聚民间金银铜铁、粮帛物资,却不准百姓以宝钞抵税或兑换实物。
这般宝钞制度,实乃利用百姓对朝廷的信任行巧取豪夺之事。
朝廷发行毫无实际价值的大明通行宝钞,以此巧取豪夺、盘剥百姓血汗,榨取平民辛苦积攒的微薄积蓄!!!
面对既不能处置、又句句属实的燕长倾,
即便是九五之尊的朱元璋,也只能默默承受这番当面斥责。
然而最令朱元璋难以释怀的,是燕长倾最后的质问——
【当年的乞丐朱重八,若置身于此,能分辨这是元末还是明初吗?!】
【大明宝钞,不过是元朝变钞的翻版,同样搜刮万民之财以充国库!】
【昔日的朱重八,终究活成了自己最憎恶的模样!】
这些话如雷霆贯耳,震得朱元璋心神剧颤,天地倒悬。
恍惚间,他看见年轻的朱重八站在面前——
【糟了!憋不住了!咱要如厕!】
【呼……总算舒坦了。】
【咦?没带草纸,竹片也忘了……】
【总不能脏着裤子出去……】
【嗯?大明通行宝钞?!】
【元廷又拿新钞祸害百姓了?!】
【真当百姓会再信这废纸?!】
【虽说这破钞害人不浅……】
【但遇上你重八爷爷,也算物尽其用,嘿嘿!】
幻境中,朱元璋目睹朱重八随手抓起大明宝钞如厕,甚至狠狠揉搓,仿佛要让掠夺民财的元廷承受“五谷轮回”的报复。
朱元璋急声喝止:【住手!那是大明宝钞!】
朱重八闻声回头,晃了晃污秽的纸钞,踩了踩脚下的元钞,笑问:【有区别吗?】
茅房两侧,元末乱世与明初景象同时浮现。
左侧是大元朝廷,日夜不停地印刷和发行中统钞、至正交钞与至元钞,却禁止百姓用大元宝钞兑换等值的金银铜钱。
千千万万的大元百姓手握千贯、万贯的大元宝钞,却连价值十几文,甚至一两文的粮食、布匹都买不到。
更可悲的是,朝廷征税和交易时拒收大元宝钞,中原各地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右侧是大明朝廷,同样日夜不停地印刷和发行大明通行宝钞,同样禁止百姓兑换金银铜钱。
千千万万的大明百姓手持百文大明通行宝钞,如今却只能买到价值八十五文的货物,心中怨气渐生。
朝廷征税、交易时也不愿收大明通行宝钞,商贾百姓更是不认此钞,无数人望着手中无用的纸钞痛哭流涕。
【有区别吗?!!】
昔年的朱重八提起裤子,攥着那张污秽的大明通行宝钞,走到朱元璋面前,收敛笑意,冷冷质问。
【不!咱不是元廷!!咱没想强取豪夺、压榨百姓!!】
【咱只是想收回些金银铜钱,支撑朝廷财政罢了!!】
面对朱重八的质问,朱元璋急忙辩解。
【有区别吗?!!】
朱重八将污秽的宝钞狠狠砸在朱元璋身上,揪住他的衣领怒吼。
【咱也是乞丐出身,敢对天发誓,绝无剥削百姓之心!!】
【咱就是蠢!就是笨!!不知发行宝钞会酿成大祸!!】
【咱现在懂了,回去立刻改!!绝不让百姓再受苦!!】
朱元璋指天立誓。
【改?!!】
【又蠢又笨的你,拿什么改?想改成什么样继续祸害百姓?!!】
朱重八松开衣领,冷笑嘲讽。
【咱……咱虽不懂,但燕先生知道!!】
【咱向他求教,他说怎么改,咱就怎么改!!】
【若实在改不了,咱就废了宝钞,绝不让百姓遭罪!!】
朱元璋急切而坚定地望着朱重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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