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青瓦在阳光下泛着灰白,刘阳明把毡帽往眉骨拉了拉,遮住大半张脸。李小二正蹲在墙角啃馒头,粗瓷碗里的咸菜被他嚼得咯吱响,新做的粮吏服在他身上皱成一团,像块没熨平的抹布。
“刘大哥,” 李小二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指了指驿站后院,“我去喂喂马,顺便打听下通州的路。”
刘阳明点点头,目光却没离开驿站门口的茶摊。三个穿藏青短打的汉子正坐在那里,腰间的佩刀用黑布裹着,喝茶时眼睛始终瞟着他们的马车 —— 从畅春园出发就一直跟着,不远不近,像三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去吧,早点回来。” 他摸了摸鞋底的哨子,银质的梅花纹硌着脚底板,与打火机的金属壳形成奇妙的呼应。十三阿哥说过,八爷党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看来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
李小二刚走进后院,茶摊的三个汉子就站了起来。刘阳明的心猛地一沉,正想借口去茅房躲开,却听见驿站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铺天盖地的,惊得茶摊的碗碟都跳了起来。
“八爷千岁驾到!”
尖细的太监声穿透喧嚣,刘阳明下意识地往墙角缩了缩。只见一群侍卫簇拥着一顶绿呢轿子,浩浩荡荡地停在驿站门口,八阿哥胤禩从轿里走出来,月白色常服上绣着暗纹的蟒龙,在阳光下泛着低调的奢华。
更让他心惊的是,八阿哥身后还跟着个人 —— 十四阿哥胤禵,一身戎装未卸,腰间的战刀上还沾着泥点,显然是刚从西北回来。这两位阿哥一个主文,一个主武,此刻却出现在同一个驿站,绝非偶然。
“十四弟,” 八阿哥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没什么温度,“你刚从西北回来,不在京城歇着,跟着我来这穷乡僻壤做什么?”
十四阿哥冷笑一声,战刀往地上一顿,刀柄的虎头吞口在青石板上砸出个浅坑:“我倒要问问八哥,皇阿玛让你去通州查粮仓,你却在驿站磨蹭,安的什么心?”
刘阳明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他悄悄往柱子后挪了挪,耳朵却竖得像兔子 —— 这两位阿哥的争执,显然与通州粮仓有关,说不定能听到些有用的信息。
“查粮仓不急,” 八阿哥慢条斯理地扇着扇子,扇面上的 “淡泊明志” 四个字刺得人眼睛疼,“倒是十四弟,西北战事刚平,你就急匆匆赶回京城,该不会是惦记着储君之位吧?”
“你!” 十四阿哥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按在刀柄上,指节泛白,“八哥休要胡说!我回京城,是为了揭发你倒卖赈灾粮的恶行!”
“恶行?” 八阿哥的扇子 “啪” 地合上,指着十四阿哥的鼻子,“证据呢?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别以为仗着十三哥给你撑腰,就能血口喷人!”
提到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的气焰矮了半截,却依旧梗着脖子:“证据迟早会有的!等我查到你把有毒的茶叶藏在通州粮仓,看皇阿玛怎么收拾你!”
刘阳明的心脏骤然缩紧。有毒的茶叶?周明远的账本里提过,却没说具体藏在粮仓的哪个角落。他屏住呼吸,等着八阿哥的回应,茶摊那三个汉子的目光却突然扫了过来,像淬了毒的冰锥。
“是吗?” 八阿哥突然笑了,笑得让人头皮发麻,“那我倒要看看,你和你那个十三哥,能不能活到找到证据的那天。”
他转身钻进轿子,侍卫簇拥着轿子浩浩荡荡地离开,马蹄声在官道上卷起漫天尘土。十四阿哥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突然对着尘土啐了一口:“卑鄙小人!”
就在这时,后院传来李小二的惊呼声:“刘大哥!快来!马惊了!”
刘阳明心里一紧,顾不上再听十四阿哥的咒骂,转身冲进后院。只见他们的马正疯狂地刨着蹄子,缰绳缠在柱子上,李小二被吓得缩在墙角,脸色惨白。而马的前蹄边,扔着块沾着血迹的黑布 —— 是茶摊那三个汉子的佩刀上的!
“不好!” 刘阳明拽起李小二就往外跑,“他们想借惊马除掉我们!”
刚跑出后院,就看见十四阿哥正翻身上马,他的侍卫与茶摊那三个汉子打在了一起,刀光剑影中,黑布裹着的佩刀露出了八爷党的徽记。
“抓住那两个粮吏!” 一个汉子突然指着他们大喊,手里的刀劈向十四阿哥的侍卫。
刘阳明拽着李小二,借着混乱钻进了驿站的柴房。柴房里弥漫着干草的气息,他从缝隙里往外看,只见十四阿哥的侍卫渐渐占了上风,三个汉子见势不妙,虚晃一招就往官道上跑,很快消失在尘土里。
“刘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小二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那不是十四阿哥吗?怎么会和人打起来?”
刘阳明没说话,心里却翻江倒海。八阿哥和十四阿哥的争执,显然不仅仅是兄弟间的不和,更是储位之争的冰山一角。而他们这些小人物,就像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卷入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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