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的晨雾还没散尽,刘阳明就被太监的尖嗓从案前拽了起来。刘编修,李大人让你去趟茶房,说是有新差事给你。 太监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眼角的余光扫过他膝盖上尚未洗净的血痕,像在打量一件即将被丢弃的旧物。
刘阳明的心猛地一沉。茶房?那是翰林院最不起眼的角落,平日里只有杂役和被贬的官员才会去的地方。他攥着刚整理好的西北战事奏折,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 这分明是八爷党的报复,明安图在算学考验上吃了亏,便借着 不称职 的由头,把他发配到茶房,断了他接触核心政务的机会。
知道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却掩不住膝盖传来的隐痛。那是昨天在畅春园跪出来的伤,此刻像在提醒他,这场博弈远未结束。
茶房藏在翰林院的西北角,两扇木门被油烟熏得发黑,门缝里飘出苦涩的茶味,混着煤烟的气息。刘阳明刚推开门,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烫得后退半步 —— 几个杂役正围着灶台忙碌,黑黢黢的铁锅里翻滚着深褐色的茶汤,泡沫溅在灶台上,结出一层厚厚的茶垢。
你就是刘编修?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杂役转过身,手里的铜勺在锅里搅出哗哗的声响,李大人说让你负责给各房送茶,尤其是周明远先生的书房,每日三次,不能耽误。
刘阳明的心脏骤然缩紧。周明远?那个把八爷党账本交给他的私塾先生,竟然也在翰林院?他想起十三阿哥的承诺,不会亏待他,看来是把他从城南私塾调到了这里,明着是保护,实则是监视。
知道了。 他接过杂役递来的铜壶,壶身烫得能烙熟鸡蛋,掌心的皮肤瞬间泛起红痕。这滚烫的触感让他清醒 —— 茶房的差事或许是个陷阱,但也是接近周明远的机会,能让他确认这位老先生是否安全。
第一趟送茶就出了岔子。刘阳明提着铜壶走到周明远的书房门口,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是周明远和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争吵。
你以为把账本交出去就没事了? 陌生的声音里带着威胁,八爷党已经查到你头上了,若不把刘阳明交出来,你全家都得掉脑袋!
我呸! 周明远的声音里带着愤怒,我周明远教书育人几十年,从没见过你这种卑劣小人!想让我出卖刘编修,除非我死!
刘阳明的手猛地一抖,铜壶里的茶汤溅在鞋面上,烫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作声。他贴着门板,听见里面传来桌椅倒地的声响,紧接着是周明远的闷哼 —— 看来是被打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 陌生的声音变得凶狠,你等着,我会让你后悔的!
脚步声从里面传来,刘阳明赶紧躲到廊柱后,看见个穿藏青官服的中年人快步走出,腰间的玉佩在晨光里闪了闪 —— 是明安图的亲信!他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八爷党果然没放过周明远,竟然派人来逼供。
刘编修? 周明远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带着压抑的喘息,是你吗?
刘阳明推开门,看见周明远正扶着倒地的书桌,嘴角渗着血丝,花白的胡子被茶汤浸湿,贴在下巴上,像一丛狼狈的枯草。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 周明远摆摆手,眼神却示意他不要靠近,茶放下吧,我待会儿喝。
刘阳明放下铜壶,指尖在壶身的烫痕上反复摩挲,突然明白了周明远的用意。这位老先生是在保护他,故意把他支开,免得被八爷党的人撞见。他鞠了一躬,转身往外走,刚到门口,就听见周明远低声说:账本有假,小心八爷党用伪证栽赃。
心脏骤然缩紧。账本有假?刘阳明的脚步顿在门槛上,回头看见周明远正用袖口擦着嘴角的血迹,眼底的警告像根针,刺得他后颈发僵。他这才意识到,周明远交给康熙的账本或许是份赝品,真正的证据还藏在别处。
送完一圈茶回到茶房,刘阳明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络腮胡杂役见他脸色发白,递过来一碗凉茶:怎么了?被烫着了?
没事。 刘阳明接过茶碗,冰凉的瓷碗贴着发烫的掌心,让他稍微冷静了些,就是有点累。
累就对了。 杂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发黄的牙齿,这茶房的差事看着简单,实则最磨人。不过你运气好,赶上了月底的茶会,能见到不少大人物。
茶会?
是啊, 杂役往灶里添了块煤,火星子溅在他粗糙的手背上,每月月底,翰林院的编修们都会在雅集轩品茶论道,说是交流学问,实则是各党羽互通消息。今年的茶会由明安图大人主持,你可得机灵点,别说错话。
刘阳明的手指猛地攥紧茶碗,青瓷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茶会?这分明是八爷党的鸿门宴,想借着品茶的由头,在众人面前揭穿他的身份,甚至可能伪造证据,把周明远和他一起拖下水。
傍晚回到陈笔帖式家,刘阳明的铜壶还提在手里,壶底的煤烟蹭黑了裤腿。陈婶子见他回来,赶紧迎上来,手里的布巾在他沾满茶渍的衣襟上擦着:怎么弄成这样?茶房的差事很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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