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细微的嗡鸣声顺着冰冷的铁皮传导,钻进我的骨头,每一节脊椎都像是被看不见的音叉敲响,震得我牙根发酸。
管道里的铁锈碎屑像红色的雪花,簌簌落下,沾在我汗湿的额头上,粗糙的颗粒感蹭过皮肤,带着金属的腥气。
指尖触到的铁壁湿滑而刺骨,冷意顺着指缝爬进血管。
我蜷缩在黑暗里,不敢呼吸,生怕自己呼出的热气会在这条狭窄的求生之路上留下任何痕迹——那一点温热,或许就是暴露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耳膜紧绷,捕捉着管道外每一丝气流的扰动,仿佛连灰尘落地都有回响。
金手指的界面在我的视网膜上闪烁着幽蓝的光,像深海中游荡的水母,忽明忽暗。
母亲的声音被反复拆解、过滤,那段被喧嚣的背景音几乎完全淹没的低语,终于清晰得如同在我耳边倾诉,温热的气息仿佛拂过耳廓。
“……他们想要‘守护者’的眼睛,因为忠诚不会说谎。”
守护者。眼睛。忠诚。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脑海里,焦糊的痛感从颅顶直贯脚底。
我一直以为母亲说的“守护者”是某种职位或者代号,却从未想过,它指向的是一种生理特征,一个无法伪造的信标。
而下一秒,金手指界面突然剧烈闪烁,一行猩红的警告浮现在视野边缘:“越权访问中——数据流异常。”紧接着,一份被标记为最高权限的实验记录——“镜屋计划”,失败——如幽灵般浮现。
而在失败记录的末尾,一行手写的批注旁边,印着一个清晰的兵牌编号。
那个编号,我曾在一个夏日的午后,趁他熟睡时偷偷看过,它被刻在顾昭亭贴身佩戴的金属牌上,被他的体温捂得温热。
他不是偶然被卷入这场灾难的路人,更不是被无辜牵连的受害者。
他是M - 000号“原型体”,是这一切疯狂实验的起点。
记录上说,实验因原型体意志过强,无法被“镜屋”系统同化,最终导致整个数据模型崩解。
他没有被销毁,而是被“放逐”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小镇,作为一件失控的武器,被回收利用,监视着另一件……或许更重要的实验品。
管道外的动静渐渐平息,我像一只受惊的野兽,在黑暗中等待了足够长的时间,才缓缓地、一寸寸地爬出去。
指尖先探出铁网缝隙,触到地面——冰冷光滑的地砖,熟悉的触感让我心头一沉。
我顺着锈蚀的检修口滑下,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猛地灌入鼻腔,混着劣质香薰的甜腻,像糖浆裹着腐烂的肉,黏在喉咙深处。
尸体防腐室里,空气凝滞,连呼吸都带着金属的凉意。
角落里,那十几具与我一模一样的“模型”静静地站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同一个方向,仿佛在等待指令的雕塑。
她们的皮肤在幽暗中泛着蜡质的微光,像一排排未点燃的蜡像。
我没有开灯,只是摸索着从储物柜里拖出一台老旧的幻灯机。
这是殡仪馆举办告别仪式时用的,机器外壳冰冷,积着一层薄灰,指尖划过时留下浅浅的痕迹。
我将那卷从母亲遗物中找到的、几乎快要脆化的胶卷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这卷胶卷不是普通的影像,母亲曾低语:“它是‘记忆的钥匙’。”然后接上我改装过的临时电源。
风扇开始发出嗡嗡的低鸣声,一道光柱穿透黑暗,将斑驳的光影投在冰冷的墙壁上。
随着我转动旋钮,焦距清晰,母亲的身影出现了。
那是一张她年轻时的照片,她站在一棵开满了白色花朵的槐树下,微笑着,阳光将她的发梢染成了金色。
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仿佛从光影中溢出,幻听般撩拨我的神经。
就在母亲身影出现的一刹那,房间里所有的模型,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停住了所有细微的动作。
她们的身体僵直,脸上的表情凝固。
金手指的视觉增强功能立刻启动,捕捉到她们瞳孔的微小变化——放大,收缩,再放大……那频率,竟然与我因情绪波动而产生的生理反应,完全同步。
我明白了。
她们不是没有记忆,而是沉睡着——直到这一刻,我的情绪波动成了唤醒的导火索。
她们通过我这具主体,共享着最深层的记忆与情感。
她们不是在看一幅陌生的影像,而是在我的带动下,唤醒属于她们自己,也属于我的记忆。
我压低声音,对着这群沉默的“我”说:“你们不是我,但你们记得我。”
空气死寂了片刻。
然后,离我最近的那具模型,缓缓地、用一种极其僵硬的姿态,抬起了她的手,指向墙上的幻灯机。
她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的声音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我记得……你妈妈……唱歌……”
紧接着,她身旁的第二具模型也动了。
她的目光没有看墙,而是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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