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荒漠,也掩盖了绿洲之上刚刚结束的血腥。风依旧在呜咽,却吹不散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以及一种大战过后死寂般的虚弱。
杨安安如同石雕般趴在巨岩的阴影里,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下方的厮杀声、怒吼声、兵刃碰撞声,从最初的激烈高昂,逐渐变得稀疏、零落,最终归于一种令人心悸的、夹杂着痛苦呻吟的沉寂。
她的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凭借着一缕残月投下的惨淡清辉和绿洲中尚未完全熄灭的零星篝火,她能清晰地看到下方的惨状。
原本还算整齐的绿洲营地,此刻已是一片狼藉。帐篷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物品散落一地,与横七竖八倒伏的尸体混杂在一起。水潭的边缘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水面漂浮着些看不清的许杂物。
赵家与黑风寨,这两股为了玄铁矿脉而大打出手的势力,此刻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两败俱伤,元气大损。
赵家子弟原本七人,此刻还能站立的,仅剩三人,且个个带伤,衣衫褴褛,拄着兵刃喘息,脸上充满了疲惫与惊惧。他们围拢在中央,那里躺着一个人——赵虎。这位炼体后期的赵家少爷,此刻状态极其凄惨。他胸腹间有一道可怕的伤口,几乎被剖开,鲜血虽然勉强止住,但气息微弱到了极点,面色如纸,显然在之前与厉烽的硬拼中受到了致命的重创,已然陷入深度昏迷。
而黑风寨一方,损失更为惨重。来时十余人,此刻还能喘气的,包括头目厉烽在内,也不过四人。厉烽的状况同样不妙,他拄着那柄门板似的阔刃大刀,勉强站立,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身上大小伤口无数,最严重的是腰间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仍在汩汩冒着血水,将他半边身子都染红了。他剩下的那只独眼,虽然依旧凶悍,却也难掩极度的疲惫和虚弱,如同受伤的困兽。
短暂的、充满敌意的对峙在幸存者之间持续着。赵家剩下的三人看着昏迷不醒的赵虎,脸上露出了绝望和慌乱。少爷若死在这里,他们即便活着回去,也难逃家族的严厉惩处。
“撤……带上少爷,快撤!”其中一名伤势较轻的赵家子弟嘶哑着喊道,声音充满了惊惶。他们此刻已然顾不上什么玄铁矿脉了,保住少爷的性命(或者说保住少爷的尸体回去交代)以及自己的小命,才是第一要务。
另外两人闻言,不敢怠慢,手忙脚乱地抬起昏迷的赵虎,警惕地盯着黑风寨剩余的几人,一步步向绿洲外围退去。厉烽只是用独眼冷冷地盯着他们,并未阻止。他此刻的状态,也无力阻止,能逼退赵家,已是惨胜。
很快,赵家残余的三人带着赵虎,踉跄着消失在绿洲外的黑暗中,连坐骑都顾不上寻找。
绿洲内,暂时只剩下了黑风寨的四名残兵败将。
短暂的寂静后,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贪婪,迅速取代了之前的紧张。
“咳咳……老大,赵家的杂碎跑了!”一个肩膀中箭、脸色苍白的匪徒喘着气说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赵家之人遗落在地上的行囊,以及更远处,那似乎象征着财富的矿脉入口方向。
“妈的,总算把这帮碍事的世家狗赶跑了!”另一个大腿挨了一刀,走路一瘸一拐的匪徒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变得火热起来,“这矿脉,是咱们的了!”
厉烽喘了几口粗气,独眼中也闪过一丝如释重负和贪婪的光芒。他环顾四周,看着手下仅剩的三个伤痕累累的弟兄,虽然损失惨重,但最终胜利的是他们黑风寨!这玄铁矿脉的价值,足以弥补一切损失,甚至能让黑风寨的实力再上一层楼!
“弟兄们,咱们赢了!”厉烽强提一口气,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振奋,“赶紧收拾一下,把咱们兄弟的尸首都……唉,简单掩埋了吧。然后,这绿洲,这矿脉,就都是咱们黑风寨的了!回去之后,重重有赏!”
幸存的三个匪徒闻言,精神一振,仿佛身上的伤痛都减轻了几分。他们开始拖着疲惫伤痛的身体,准备清理战场,收殓同伴的尸体,同时也开始搜刮赵家遗落的财物,脸上露出了收获的喜悦。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一双冰冷而锐利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在暗处注视着他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杨安安,就是那只耐心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最佳时机的“黄雀”!
岩石高地上,杨安安缓缓地、无声地调整了一下姿势。长时间的潜伏,让她的肌肉有些僵硬,但她的精神却前所未有的集中。她像是最有经验的猎人,清晰地分辨着下方四个“猎物”的状态。
厉烽,重伤,实力十不存一,但困兽犹斗,仍需警惕。
另外三人,两个轻伤(相对而言),一个腿部重伤,行动严重受限,基本失去战斗力。
时机,到了!
她轻轻拍了拍身边小豆子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绝对不要动,无论下面发生什么。小豆子紧张得小脸煞白,但还是用力点头,将自己更深地埋进岩石缝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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