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来到南城派出所院子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车轮碾过潮湿的水泥地，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一股深秋清晨特有的清冷空气扑面而来。
值班室灯火通明。听到车响，几个正趴在桌上打盹的辅警立刻抬起头，睡意瞬间被驱散。小王第一个冲出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敬畏：“默哥！回来了！”
他这一嗓子，把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引了出来。刚来到户籍窗口的小姑娘、刚处理完夜间接警记录的老民警、甚至厨房准备早餐的大叔，都探出头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陈默身上，复杂难言——有目睹传奇的激动，有与有荣焉的骄傲，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陈默！”副所长老马那洪亮的嗓门从二楼传来。他穿着有些皱巴的制服，显然也是一夜未眠，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肥胖的身躯此刻显得异常灵活。他冲到陈默面前，想拍陈默的肩膀，手抬到一半又停住，最后重重落在自己大腿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好小子！给咱们南城所长脸了！不，是给咱们云城警界长脸了！”老马脸色潮红，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发颤，“省厅的电话直接打到分局了！嘉奖令随后就到！”
他围着陈默转了两圈，像是打量什么稀世珍宝，嘴里啧啧有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陈默不是池中之物！档案室？那是龙困浅滩！现在好了，猛虎归山，蛟龙入海！”
周围的民警辅警纷纷附和，七嘴八舌。
“默哥太牛了！听说那个培训班全是尖子，默哥拿了第一！”
“全国大赛！代表全省去比赛！这分量！”
“之前那些大案就够神了，这回更是直接捅破天了！”
陈默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对老马点了点头：“马所，有没有什么案子……”
“目前没啥大案子！没你的事了！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给我好好休息！”老马大手一挥，打断他，“放你三天假！不，五天！回家睡觉，吃饭，遛弯，干什么都行，就是不准想工作！”
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难得的体贴：“我知道你绷得紧，弦都快断了。松一松，啊？这是命令！”
陈默没再坚持。连续的高强度培训和随之而来的真实案件，确实耗神。他需要时间整理思绪，消化这次培训的收获。
“谢谢马所。”
“谢什么谢！”老马咧嘴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转头对众人吼道，“都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让陈默清静会儿！”
人群嬉笑着散开，不时回头看他，眼神里的热度不减。
陈默走向档案室，准备拿点个人物品。秦兰从外面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额前的发丝被晨露打湿了些许。
四目相对。秦兰没像其他人那样说恭喜的话，只是把豆浆递过去，声音轻柔：“趁热喝。”
陈默接过。纸杯的温度透过掌心，一路暖到心里。
“马所说给你放假了？”秦兰问。
“嗯。五天。”
“挺好。”秦兰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那……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一起去趟菜市场？买点新鲜的，晚上我给你煲汤。庆祝一下。”
她的邀请自然大方，没有刻意，却比任何热烈的祝贺都更熨帖。周围几个还没走远的同事听见了，发出善意又带着点起哄意味的低笑。
老马在不远处假装咳嗽，大声道：“咳咳！那什么，小秦啊，今天所里没啥急事，你要有事直接走就行！陪陈默……啊不是，是去菜市场体验民生！对，体验民生！”
秦兰的脸微微泛红，却没否认，只是看着陈默。
陈默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清澈明亮，映着晨曦的光。他点了点头：“好。”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这与案发现场的死寂、培训教室的凝重大相径庭。陈默穿着便装，跟在秦兰身边，看着她熟练地挑选蔬菜、鱼肉，和小贩讨价还价。
“这根山药好，炖汤粉糯。”
“老板，这条鲈鱼帮我处理一下。”
“今天的蘑菇很新鲜，炒个青菜。”
她不时回头征求陈默的意见：“吃不吃香菜？”、“豆腐要老一点还是嫩一点的？”。
陈默大多只是点头或摇头。他不太懂这些，但看着秦兰忙碌的身影，听着她温软的语调，心中那片常年被案件和阴影占据的角落，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温润的活水。
买完菜，两人并肩往回走。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手里拎着沉甸甸的食材，烟火气十足。
“培训很累吧？”秦兰轻声问。
“还好。”
“能拿第一，真厉害。”她侧头看他，眼里有光，“不过，我觉得你肯定行。”
陈默没说话。他不太习惯接受这样直接的赞美，尤其是来自秦兰。
“放假有什么打算？除了睡觉。”秦兰换了个话题。
“还没想。”
“我知道西山后面有片野湖，秋天景色很好，人也少。要不要明天去看看？就当散心。”秦兰提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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