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铁门被推开一道缝，副所长老马那颗毛发稀疏的脑袋探了进来，嘴里叼着烟，含混不清地嚷嚷：“陈默！手头活儿先放放，来个急事儿！”
陈默从一份九十年代的积压案卷上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老马。
老马侧身挤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哭得眼睛红肿、约莫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穿着朴素的棉布衫，手里紧紧攥着一条磨损的宠物牵引绳。老太太身边还跟着一个身影——秦兰。秦兰轻轻搀扶着老太太的手臂，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对陈默微微点头示意。
“喏，这位是咱们片区桂花巷的孙阿姨。”老马指了指老太太，大大咧咧地介绍，“哭天抢地的，说是家里宝贝孙子丢了！”
陈默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失踪案，尤其是儿童失踪，性质截然不同。
孙阿姨一听，立刻带着哭腔纠正：“不是孙子！是‘毛豆’！我的‘毛豆’丢了！它比孙子还亲呐！”
老马被呛了一下，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啧，不就是条狗嘛！一条萨摩耶！瞧您这阵仗，我还以为出了多大幺蛾子呢！”他转向陈默，语气随意了许多：“老太太养了七八年的狗，今天上午在巷口走丢了，找了一下午没找见，急疯了。非要求警察帮忙。我那边还调解着两家因为空调滴水快要打起来的呢，没空跟她磨叽。你处理一下，登记登记，回头让巡逻的弟兄们留意留意就完了。”
老马说完，拍拍屁股就打算走人。
“马所长，”秦兰适时开口，声音温和却清晰，“孙阿姨一个人住，‘毛豆’就像她的家人一样。而且……”她顿了顿，看向陈默，眼神里带着一丝认真的探究，“孙阿姨很确定，她不是没牵绳，‘毛豆’也不是自己跑丢的。她怀疑……是被人故意弄走的。”
老马脚步停住，扭过头，脸上写着“多事”俩字：“怀疑？老太太，这年头监控那么多，谁没事偷您一条七八岁的老狗？肉都没几斤。八成是自己跑哪儿野去了，或者被发情的小母狗勾走了魂儿。您呐，回家等着，说不定晚上自己就回来了。”
孙阿姨一听更急了，眼泪又涌出来：“不会的！‘毛豆’特别乖，从来不会乱跑！我当时就在巷口和老姐妹说了几句话，一回头绳套就在我手里，‘毛豆’就不见了！那绳套是松开的，扣得好好的，它自己绝对挣不开！肯定是有人解开的！”
老马还想说什么，陈默已经站起身，从旁边拿了记录本和笔走过来：“具体时间，地点，狗的特征，最后见到时的情况，详细说。”
他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种让嘈杂瞬间沉淀下来的力量。孙阿姨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用袖子擦擦眼泪，秦兰则轻轻扶她坐到陈默对面的椅子上。
“今天上午，大概九点半左右，就在桂花巷和杨柳街交叉的那个小超市门口。”孙阿姨努力回忆着，“我当时碰见邻居赵姐，就站着聊了会儿天，‘毛豆’就趴在我脚边。最多……最多也就五六分钟？我一低头，绳套还在我手里攥着，‘毛豆’就没了！附近都找遍了，喊也没回应……”
“绳套给我看看。”陈默伸出手。
孙阿姨赶紧把那条红色的P绳递过去。陈默接过，仔细检查绳扣部位。那是常见的金属按扣，他用力掰了掰，扣得很紧。绳套内侧靠近金属环的地方，似乎有一点点极其微小的、非自然磨损的亮晶晶碎屑，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您和那位赵阿姨聊天时，有没有注意到周围有什么特别的人？或者车辆？”陈默一边观察绳套一边问。
“人……那时候上班时间，巷子里人不多。好像……好像有个骑电动车送快递的过去……还有个收旧衣服的三轮车，放着音乐……”孙阿姨努力想着，“哦，对了，街对面停着一辆小面包车，灰色的，有点旧，停了有一会儿了，好像也没见人上下货……”
“车的型号、车牌有印象吗？”
孙阿姨茫然地摇摇头：“没注意……我这心里慌的……”
陈默将绳套小心地放入一个证物袋，虽然他知道为了一条走失的狗，几乎不可能启动什么像样的痕检。“狗的照片有吗？”
“有有有！”孙阿姨连忙从口袋里掏出老年机，笨拙地翻找着。秦兰俯身过去，熟练地帮她操作，很快调出几张照片——一只通体雪白、笑容憨厚的萨摩耶，看起来被照顾得很好。
陈默让小王将照片传到工作手机里。
“行，情况我知道了。我们会留意。”陈默开始做收尾记录，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平淡。这类事情，最终大概率就是登记在册，然后依靠日常巡逻和运气。
孙阿姨闻言，脸上期待的光芒黯淡下去，嘴唇嗫嚅着，似乎也知道警察不可能大规模帮她找狗，但又舍不得离开这最后的希望。
秦兰看了看孙阿姨，又看向陈默，忽然开口，语气自然得像只是提供一个想法：“陈警官，我记得桂花巷口斜对面，好像新装了一个治安摄像头，角度也许能拍到超市门口那一块。还有，孙阿姨，‘毛豆’平时最喜欢去附近哪个宠物店洗澡或者看病？说不定有人看到过它，或者……捡到它的人会去那里买狗粮？”
陈默抬眼看了秦兰一眼。她的话提供了两个非常实际且可操作的调查方向，超出了普通志愿者纯粹情感安慰的范畴。
他略一沉吟，对刚走进来好奇张望的辅警小王道：“小王，你去一趟桂花巷口，调一下那个新摄像头的监控，时间段今天上午九点二十到九点四十。重点留意孙阿姨附近出现的所有人员、车辆，特别是那辆灰色面包车。还有，联系一下附近几家宠物店和宠物医院，发一下‘毛豆’的照片，询问一下今天有没有人见过类似特征的萨摩耶，或者是否有可疑人员带萨摩耶去消费。”
“好嘞，陈哥！”小王领命，快步出去了。
孙阿姨千恩万谢，在秦兰的安抚下，情绪稍微稳定了些，被秦兰搀扶着先回家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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