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婷愣住了,手背上的刺痛感远不及心头的震惊与委屈。她看着女儿那张瞬间变得陌生而霸道的小脸,又看向丈夫张伟。张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更多的是某种被女儿“独宠”的、难以掩饰的得意。他干咳一声,试图扮演调停者:“朵朵,不可以打妈妈。让妈妈也吃一根,好不好?好东西要分享。”
然而,他的语气软弱无力,毫无威慑性,甚至带着一丝哄劝的意味。
“不要分享!爸爸吃!”朵朵的立场异常坚定,她似乎完全理解了爸爸语气中的纵容,甚至又拿起一根薯条,固执地再次塞给爸爸,用行动宣告并强化着爸爸独有的“进食特权”。
孙婷看着丈夫一边说着“要分享”,一边却又坦然接受着女儿的第二次“进贡”,那表情与其说是无奈,不如说是享受。她心里那点残存的暖意瞬间凉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默默地收回手,不再去看那盒薯条,也不再去看那对再次沉浸于“二人世界”的父女。她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那道渐渐消退的红印,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旁观者,一个负责买单的局外人。这顿被标榜为“家庭聚餐”的快餐,此刻在她嘴里,已变得味同嚼蜡,冰冷如铁。周围的笑声、喧闹声,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而不真切。
同一片都市的夜空下,隔了几条马路,氛围便从商业区的炫目转为了老居民区的昏黄与静谧。刘静提着一袋刚出锅、还烫手的糖炒栗子,用肩膀顶开了略显陈旧的家门。一股混合着糖焦香和栗子甜糯的热气扑面而来,暂时驱散了她作为会计、核对了一整天报表带来的精疲力竭。
“宝贝,妈妈买栗子回来啦!”她朝着客厅喊道,声音里带着刻意营造的轻快。
七岁的儿子牛牛正趴在地板上专注地拼装乐高坦克,闻到香味,立刻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印着油渍的牛皮纸袋:“栗子!妈妈快给我剥!”
刘静脸上露出真正的笑意,她换好鞋,坐到那张弹簧有些松动的旧沙发上,开始仔细地剥栗子。她手艺娴熟,先是熟练地用牙齿在圆润的栗子壳上咬开一个十字小口,然后指尖用力,黄灿灿、冒着热气的栗子肉便应声而出。她先剥了两颗,塞进儿子急不可待的小嘴里。看着儿子鼓着腮帮子,满足得像只囤食的小仓鼠,她心里那份因为工作、家务而积压的疲惫,仿佛瞬间被这简单的幸福填满了。
就这样,她一颗接一颗地剥着,连续喂了儿子五六颗。看着袋子里下去的栗子,她也觉得口干舌燥,便自然地剥了一颗,送进自己嘴里。栗子软糯香甜,恰到好处。她惬意地舒了口气,又拿起一颗。
就在这时,牛牛不乐意了。他停止了咀嚼,小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像个小老头,紧紧盯着妈妈正在剥栗子的手,大声宣告:“妈妈!你不许吃了!”
刘静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笑着问:“嗯?怎么了宝贝?栗子还多着呢,够你吃的。”
“不行!你吃得太多了!这些都是我的!”牛牛的小脸开始涨红,语气从宣告升级为命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刘静觉得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一种细微的不适感,她试图用道理安抚他:“牛牛,你看,栗子是妈妈下班回来路上,辛苦排队买的,是妈妈花钱买的呀。妈妈为什么不能吃呢?”
“就是不能!你是大人!大人不该吃零食!零食都是小孩吃的!”牛牛的逻辑简单粗暴,且情绪迅速升级,他开始用力跺脚,声音拔高,带着哭腔,“你别吃了!再吃我就生气了!都是我的!我的!”
若是平时,精疲力尽的刘静可能为了图清静,就忍了,妥协了,自己不吃也就不吃了。但今天,或许是因为月底对账的压力太大,或许是因为刚才挤公交时被踩了好几脚的新鞋,又或许,是儿子这种毫不讲理、视她的付出为理所当然的态度,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长久以来默默承受的堤坝。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不再是那种带着疲惫的温和,而是一种冰冷的平静。她慢慢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栗子,目光锐利地看向儿子,一字一顿地清晰说道:
“牛牛,你听好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冷静、有力,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让正在撒泼的牛牛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有些愣怔地看着突然变得陌生的妈妈。
“第一,”刘静伸出一根手指,“这袋糖炒栗子,是用我,你妈妈,辛辛苦苦上班赚来的钱买的。从排队到付钱,再到提回家,消耗的是我的时间、我的体力。所以,我,是它的所有者。明白吗?所有者有权决定怎么分配。”
“第二,”她伸出第二根手指,目光如炬,“我生你养你,给你做饭洗衣,陪你读书写字,不是欠你的。这是我的责任和爱,但不是你无限度索取的理由。我花钱买来的东西,我凭什么不能吃?别说吃几颗,就是我现在把这一整袋都吃完,那也是我的权利!是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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