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高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空气凝滞如铁。高悬的国徽下,肃穆得能听见石英钟指针切割时间的细微声响,每一秒都砸在旁听席上众人的心口。这桩被媒体称为“小天使陨灭案”的虐童致死案,即将迎来二审第一次开庭。
公诉席上,检察官面容紧绷,指节因用力握着卷宗而微微发白。对面,上诉席上,那一对男女——生母王霞和继父赵猛,穿着统一的囚服,却穿着截然不同的表情。赵猛,粗壮的脖颈梗着,一双三角眼耷拉着,偶尔抬起,浑浊的眼珠里翻滚着不甘和戾气,仿佛一头困在陷阱里仍想噬人的野兽。他上诉的理由是“量刑过重”,似乎那条年轻生命的消逝,还抵不过他一颗子弹的代价。
而王霞,这个曾经在寻子直播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此刻削瘦的脸上是一片麻木的灰白,只有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像在背诵什么台词。她的上诉理由竟是“主观恶意不深,系从犯”。从犯?在她亲生骨肉被持续虐待的漫长时间里,在那一个个小时撕心裂肺的哭嚎被无视的夜晚,她那双母亲的手,是选择了拥抱还是推搡?是安抚还是捂嘴?她的“从犯”身份,是用沉默和纵容浇筑的。
旁听席前排,一个身影佝偻得几乎要折断。那是孩子的生父,李建强。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鬓角已过早地染上了霜色。他死死盯着前方那两道背影,眼眶深陷,里面没有泪,只有一片被痛苦灼烧后的荒芜与坚冰。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那是儿子李明昊七岁时在公园拍的,笑得没心没肺,露出一口小白牙,阳光洒在他茸茸的头发上,像个温暖的小太阳。如今,这太阳被彻底掐灭了。李建强牙关紧咬,腮帮子微微颤动,他在心里对自己发誓:“道歉?他们不配!我永不谅解,永不!”
后排,挤满了闻讯而来的记者和关注此案的市民。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不住地用手帕擦着眼角,低声啜泣:“造孽啊……才十岁的娃儿,咋下得去手……”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女记者,飞快地记录着,笔尖却因为愤怒而几次划破纸张。她抬头环视这庄严肃穆的法庭,目光扫过那些冷漠或激动的面孔,仿佛在审视一个光怪陆离的人间地狱。
时间倒退回几年前。李建强和王霞的婚姻,始于小城还算和煦的微风。但很快,李建强发现,王霞的心像一片浮萍,永远渴望更新鲜的水流。婚姻存续期间,她多次出轨,谎言像蛛网般遍布生活的角落。最终,婚姻在猜忌和背叛中破裂。离婚时,小明昊才八岁,判决跟了母亲。李建强虽万般不舍,但想着孩子总需要母亲,他只能节衣缩食,尽可能多给抚养费,盼着周末能接儿子出来,享受短暂的天伦。
次年,王霞迅速嫁给了在镇上开了家小修理铺的赵猛。赵猛表面看起来憨厚,实则脾气暴躁。小明昊随母亲进入这个新“家”,便坠入了无边的噩梦。
起初是饭桌上,赵猛嫌孩子吃饭慢,一巴掌扇过去,小小的身子直接从椅子上栽倒。王霞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收拾了碗筷。后来,虐待成了家常便饭。作业写错一个字,一顿皮带;不小心弄出声响,罚跪一夜。赵猛似乎从折磨这个弱小的生命里,找到了某种扭曲的掌控感和快意。最残忍的一次,因为小明昊偷偷藏了一个李建强买给他的小汽车,被赵猛发现后,男人那双沾满机油的大手,生生将孩子左手的第五掌骨捏至粉碎性骨折。孩子疼得晕死过去,醒来后,只得到一句“不准哭,不准告诉你爸”。
而王霞呢?她是母亲,本该是孩子最后的庇护所。她却选择了闭上眼睛,堵住耳朵。或许是为了维系她好不容易重新得来的“完整”家庭,或许是对赵猛的恐惧,或许,她那颗早已被自私浸透的心,早已丧失了母性的本能。她成了暴行的帮凶,用冷漠为继夫的恶行筑起了围墙。她甚至学会了在赵猛施暴时,把电视音量调大,用嘈杂的综艺节目声,掩盖亲生骨肉绝望的哀鸣。
一年多的时间里,小明昊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十多处肋骨断裂,大小便失禁成了常态。一个原本活泼爱笑的孩子,变得沉默、惊惧,眼神里失去了光彩,只剩下小动物般的警惕与绝望。他全身多处软组织长期处于缺血状态,挫伤、变性、坏死……这些冰冷的医学名词,背后是孩子日复一日在地狱边缘的挣扎。最终,他小小的肾脏等器官再也无法承受这非人的折磨,功能衰竭,休克,生命像一盏耗尽了油的灯,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孩子断气那一刻,王霞和赵猛没有一丝一毫的悲痛和悔恨,涌上心头的,只有对罪责的恐惧。他们冷静得令人发指,像处理一件破损的家具,将小明昊瘦弱变形、布满伤痕的遗体,用破麻袋一卷,趁着夜色,偷偷运到了郊外的荒山。他们找到了一个因年代久远而塌陷的他人坟茔,将孩子小小的尸身粗暴地塞了进去,用泥土和碎石掩盖。做完这一切,他们拍拍手上的灰,像完成了一项日常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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