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开始泛黄。李明德的变化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但王秀娟心中仍有一丝不安——这种改变太过完美,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她的预感在一个周三的下午得到了验证。
李明德提前下班回家,脸色阴沉。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问候家人,而是直接走进书房,重重关上了门。
王秀娟与放学回家的李雪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我去看看。”王秀娟轻叩书房门,“明德,你还好吗?”
门内没有回应,只有压抑的啜泣声。
王秀娟推开门,看见丈夫趴在书桌上,肩膀剧烈抖动。这是她二十年来第一次见到李明德哭泣。
“怎么了?”她快步上前,轻抚他的背。
李明德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公司重组,我被裁员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李明德在那家公司工作了十八年,事业的所有成就与尊严都与那家公司紧密相连。
“怎么会...”王秀娟一时语塞。
“他们说我的岗位不再需要了。”李明德苦笑一声,“给了我三个月工资的补偿金,就这样打发了十八年的付出。”
李雪站在门口,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她为父亲感到难过;另一方面,她恐惧地意识到——家庭的经济支柱倒塌了,而父亲能承受这种打击吗?他会不会又变回从前那个暴戾的掌控者?
晚餐时分,气氛凝重。李磊得知消息后,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家会搬走吗?我是不是不能继续打篮球了?”
这些问题刺痛了李明德,但他没有发火,只是平静地回答:“爸爸会尽快找到新工作。在这之前,我们需要节省开支,但不会影响你们的基本需求。”
这种理性的反应让全家人都松了口气。
然而,随后的日子并不轻松。李明德投出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偶尔有几场面试也无疾而终。中年失业的阴影笼罩着这个家。
王秀娟悄悄找了一份超市收银的兼职,没有告诉丈夫。直到一个月后,李明德在超市偶遇妻子,才得知真相。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当晚,李明德痛苦地问。
“我想减轻你的负担。”王秀娟轻声回答,“看你每天那么辛苦地找工作,我心里难受。”
出乎意料的是,李明德没有感到自尊受挫,而是紧紧拥抱了妻子:“谢谢你为这个家做的一切。但我希望你以后有事不要瞒着我,我们是一体的。”
这个回应让王秀娟泪流满面。从前的李明德绝不会如此坦然接受帮助,更不会表达感激。
失业第三个月,家庭经济开始捉襟见肘。李明德不得不动用积蓄支付房贷和水电费。一天晚上,李雪听到父母在卧室低声争吵。
“你把保险退了吧,那不是急需的。”王秀娟劝道。
“那是给你买的医疗险,绝对不能退。”李明德坚持。
“明德,现实点!下个月的房贷怎么办?”
李雪紧张地屏住呼吸,害怕父亲又会失控。
然而,争吵声突然停止了。片刻后,她听到父亲说:“对不起,我不该提高声音。你说得对,现阶段我们需要优先保障基本生活。但我承诺,一旦找到工作,第一件事就是恢复你的保险。”
这种理性的妥协,是从前不可能出现的。
第二天,李明德做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决定——他报名参加了社区举办的职业技能培训课程,同时兼职做网约车司机。
“暂时找不到本行工作,就先做力所能及的。”他平静地告诉家人,“职业无分贵贱,能养家糊口就值得尊重。”
李磊某次偶然乘坐了父亲的车。他惊讶地发现,父亲对待乘客彬彬有礼,甚至帮助一位老人提购物袋上车。这与从前那个目中无人的父亲判若两人。
“爸,你...不觉得开网约车丢脸吗?”回家后,李磊小心翼翼地问。
李明德擦着汗,笑了笑:“靠自己的劳动赚钱,有什么丢脸的?爸爸从前把面子看得太重,反而活得不真实。”
这一刻,李磊眼中的父亲形象彻底改变了。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失败者,而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然而,真正的考验接踵而至。李明德的父亲,即孩子们的爷爷突然病重住院。医疗费像无底洞,很快耗尽了李家所剩无几的积蓄。
在医院走廊,李明德对王秀娟说:“你带孩子们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你一个人怎么行?明天你还要上课。”
“爸更需要我。”李明德疲惫地抹了把脸,“我是他儿子。”
这一守就是三天三夜。当李明德终于回家换洗时,已憔悴得不成人形。王秀娟发现,他独自承担了所有医疗费用,没有向兄弟姐妹索取分摊。
“为什么不让大哥二哥一起分担?”王秀娟问。
“他们经济也不宽裕。”李明德简单回答,“我能承担多少就承担多少。”
这种默默担当的态度,与从前那个对家人斤斤计较的李明德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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