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磊出院后的第一周,家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平静。李明德遵守承诺,联系了心理咨询师,每周四晚上去接受辅导。他不再对家人的一举一动指手画脚,但这份刻意的沉默反而让家里的气氛更加凝重。
周六早餐时,李雪试探性地提出:“我们学校下周五有文艺汇演,我有个独唱节目...”
她的话音未落,全家人都停下了筷子。按照以往,李明德会立即询问细节——什么歌曲、排练是否影响学习、几点结束、谁来接送,然后制定一系列规则。
这次,李明德只是点点头:“挺好的,需要爸爸帮忙准备什么吗?”
李雪和李磊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王秀娟轻轻碰了碰丈夫的手臂:“孩子跟你说话呢,放下手机吧。”
李明德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机械地刷着新闻,这是一种他新养成的习惯——当不知道如何应对家庭交流时,就假装看手机。他放下手机,对女儿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你刚才说独唱?需要爸爸去听吗?”
“如果你忙的话不用勉强。”李雪谨慎地说。
“不勉强,爸爸很想去。”李明德努力让语气听起来真诚。
早餐后,李明德主动收拾碗筷。王秀娟看着他笨拙地将盘子叠放,水流溅得到处都是,轻声说:“我来吧。”
“不用,说好了我负责周末洗碗。”李明德坚持道。
王秀娟没有离开厨房,她靠在橱柜边,观察着丈夫。这几个星期,李明德像是变了个人,但这种变化让她不安。他太过小心翼翼,太过顺从,仿佛在扮演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而不是做他自己。
“明德,我们不需要你这样。”王秀娟最终说道。
李明德关掉水龙头,转过身:“什么样?”
“这种...刻意的讨好。”王秀娟斟酌着用词,“心理咨询师不是说吗,健康的家庭关系需要的是真诚,不是表演。”
李明德的肩膀垮了下来:“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怕一不小心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那就做你自己,但学会控制情绪,尊重我们的感受。”王秀娟拿起抹布,擦着台面上的水渍,“比如现在,你明明不喜欢洗碗,为什么要勉强?”
李明德沉默片刻,诚实地说:“我确实讨厌洗碗。但我更讨厌让你们觉得我毫无改变。”
“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王秀娟接过他手中的海绵,“今天我们分工,你擦桌子我洗碗,像以前一样。”
这是几个月来夫妻第一次自然合作完成家务。李明德仔细擦拭餐桌,看着厨房里妻子的背影,突然说:“秀娟,谢谢你还没有放弃我。”
王秀娟没有回头,但声音柔和了许多:“因为我记得你原来的样子。”
李磊的房门一直紧闭。自从医院回来后,他几乎不主动与父亲交流。即使一家人坐在客厅,他也总是低头玩手机或找借口回房间。
周四晚上,李明德心理咨询回来后,发现儿子坐在客厅等他有事。
“爸,下周要交补习费。”李磊递过一张通知单,眼神回避着父亲。
李明德接过单子,没有像往常一样质问为什么这么贵,而是说:“好,爸爸明天去银行转账。”
短暂的沉默后,李明德试探地问:“磊磊,你的头还疼吗?”
“不疼了。”李磊简短回答,转身要走。
“等一下!”李明德叫住儿子,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崭新的篮球,“你上次说学校的球不好用,我给你买了个新的。”
李磊惊讶地看着父亲手中的篮球,这是他一直想要的那个品牌,价格不菲。
“谢谢。”他接过球,语气依然疏离。
“磊磊,爸爸真的...”李明德想说些什么,但李磊已经抱着球快步回了房间。
李明德沮丧地坐在沙发上。心理咨询师告诉他,修复关系需要时间,特别是当信任被彻底破坏后。但面对儿子的冷漠,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王秀娟走过来,轻声说:“给他点时间。伤口愈合需要过程,心里的伤比头上的伤更难好。”
“他恨我。”李明德痛苦地说。
“他不恨你,他怕你。”王秀娟一针见血,“怕你只是一时改变,怕不知哪一天又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时,李雪的房门开了。她拿着一个笔记本走出来:“爸,你能帮我听听我的演出歌曲吗?给我提提意见。”
李明德知道这是女儿在给他台阶下,感激地点点头。
李雪唱的是一首关于成长的民谣,声音清澈而略带忧伤。当她唱到“爸爸的背影曾是我的天,何时变得模糊遥远”时,李明德迅速低下头,掩饰夺眶而出的泪水。
歌唱完了,客厅里一片寂静。
“很好听。”李明德最终说,声音沙哑,“就是...太悲伤了。”
“成长本来就是喜忧参半的事,爸。”李雪轻声回答。
这句话刺痛了李明德。在他的控制下,孩子们的成长过程中,忧虑明显多于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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