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山深处,雾气缭绕的清晨,阿果拉哈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背起装满花椒的竹篓,踏上了那条走了二十年的山路。她的手指粗糙,关节因常年劳作而微微变形,但动作依然利落。这些花椒是她家今年最重要的收入来源。
与此同时,在三百公里外的省会高档公寓里,二十四岁的杜小霜被手机铃声吵醒。她慵懒地伸手按掉闹钟,腕上的金手链在晨光中闪烁。她推开丝绒被,赤脚走在温暖的地板上,拉开窗帘,城市全景尽收眼底。
两个世界,本无交集,却因一个谎言,被紧紧捆绑在一起。
“各位家人们,今天是我爸爸的忌日。”手机屏幕里,一个面容憔悴、衣着破旧的女孩哽咽着说,“我买了点纸钱,去后山祭拜一下他。”
账号“凉山阿妹”的直播间里,观众数量正快速攀升。画面中的女孩——杜小霜,此刻化身为“阿衣”,正对着镜头抹眼泪。
“谢谢‘大山之子’送的火箭,谢谢哥哥。”她对着屏幕鞠躬,眼角瞥了一眼旁边工作人员举着的提词板,“家里还剩最后一点土豆,晚上和弟弟妹妹煮土豆汤喝。”
弹幕飞快滚动:
“太可怜了,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承担这么多。”
“买了你家的苦荞茶,虽然味道一般,但是想帮帮你。”
“你比那些扭屁股的主播强多了,你是最棒的!”
杜小霜的经纪人刘强在镜头外满意地点头,用手势示意她继续“卖惨”。
这场戏他们已经排练了无数次:租来的破旧土房,从村民那里借来的旧家具,特意做旧的衣服,还有从附近村里雇来的“弟弟妹妹”。一切都为了打造那个感人至深的故事——父母双亡,带着弟妹艰难求生的凉山坚强少女。
直播结束后,杜小霜立刻换下那身打着补丁的衣服,穿上香奈儿套装,准备赶往市中心的高档餐厅。
“今天表现不错,打赏超过五万。”刘强翻看着数据,“下周我们安排一个‘弟弟生病’的剧情,再收割一波同情。”
杜小霜对着小镜子补妆,漫不经心地说:“剧本别太狗血,上次‘屋顶漏雨’那场戏,有人评论说雨季根本还没到。”
“放心,大部分人都没去过凉山,他们懂什么。”刘强笑道,“重要的是人设不能崩——纯洁、坚强、感恩的凉山少女。”
同一时间,真正的凉山山村,阿果拉哈正在村头的小卖部前排队。她手里紧攥着卖花椒得来的三百元钱,准备给女儿买一本向往已久的《现代汉语词典》。
“拉哈,你闺女成绩好啊,将来一定有出息。”小卖部老板阿普大叔笑着拿出那本用塑料袋精心包裹的词典。
“是啊,她说要考上大学,走出大山。”阿果拉哈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笑容,仔细数出九十八元钱。
这时,同村的年轻人吉克拿着手机跑过来:“拉哈阿姨,你看这个‘凉山阿妹’,她也在网上卖特产,听说一个月能赚好几万呢!”
手机屏幕上,正是杜小霜扮演的“阿衣”,正在直播采摘野菜。
“咱们的山货,是不是也能这样卖出去?”吉克眼中闪着希望的光。
阿果拉哈凑近看了看,皱眉道:“这姑娘说她是西山村的?可我姨妈就是西山村的,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个苦命丫头。再说了,现在政府扶贫政策好,哪有她说的那么惨。”
吉克不以为然:“说不定是人家低调嘛。我看她带货能力很强,咱们也学学,说不定能把村里的花椒卖个好价钱。”
阿果拉哈摇摇头,她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她小心翼翼地把词典包好,放进口袋,转身向山上走去。今天是女儿十六岁生日,她答应早点回家。
三个月后,“凉山阿妹”已成为平台顶流,粉丝突破八百万。杜小霜团队趁热打铁,推出了一系列“凉山原生特产”:天价苦荞茶、手工皂、野生蜂蜜,甚至还有“阿妹亲手采摘”的野菜干。
订单如雪花般飞来,杜小霜团队不得不从批发市场进货,重新包装后以“原生特产”名义发货。
一天,团队收到一条特殊私信:“我是凉山县中学老师,我们有几个孩子确实困难,能不能用你们的渠道帮他们募捐一些学习用品?”
刘强眼睛一亮:“机会来了!我们可以搞个‘阿妹助学计划’,既能吸粉又能变现。”
杜小霜第一次犹豫了:“强哥,这不太好吧?直接用孩子的名义募捐...”
“有什么不好?我们抽成后,多少给他们点就是了。”刘强不以为然,“你要清楚,我们不是慈善机构,是商业公司。人气维持不了多久,得抓紧变现。”
杜小霜想起银行账户里近七位数的存款,以及粉丝们真诚的留言,内心挣扎了片刻,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刘强补充道,“下周是你‘生日’,我们准备搞个大型直播,主题是‘凉山阿妹的生日愿望’——希望每个山里的孩子都能有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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