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的太阳像团火球,烤得云家工坊的稻田泛着白光。天工学堂的孩子们挽着裤脚站在水田里,手里攥着嫩绿的秧苗,泥水没过脚踝,凉丝丝的触感混着汗水的黏,像裹了层滑溜溜的绸。
“云先生,这秧苗真的要顺着地脉渠插吗?”阿芷的草帽沿往下滴水,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手里的秧苗根须缠着几缕红丝——是龙血树的根须,她特意从树底挖来的,说能让秧苗长得更精神,“沈先生说芒种的地脉最‘活’,渠里的水流到哪,秧苗的根就往哪钻,是不是真的呀?”她的竹篮里还放着块青铜片,是昨天在老渠的淤泥里摸到的,片上的水纹刻得像地脉图的支流,边缘的玄鸟纹被绿锈裹着,只露出个小小的鸟头。
云织雾正用木锨修整田埂,泥水溅在她的蓝布衫上,晕出片深色的花。龙血树的果实已经长到核桃大,被她用网袋套着挂在枝桠上,防止被雨水打落——祖父的手札里说过,芒种的地脉精气会顺着水流走,龙血树的果实能像海绵一样吸住精气,等秧苗扎根后再慢慢“吐”出来。“是真的,”她笑着帮阿芷把秧苗插进泥里,“守陵人在昆仑墟的冰莲渠边插水稻,总让秧苗的根对着渠底的地脉纹,说这样结出的稻穗里,能尝出冰莲的清甜味。”她指着稻田尽头的老渠,渠水泛着绿,水面的波纹与青铜片上的水纹完全重合,“这渠是先祖挖的‘地脉渠’,顺着地脉的走向弯了七道弯,你数着渠边的柳树,正好七棵,每棵树下都埋着块镇渠石。”
江叙白扛着把长柄锄头走进来,锄头上的泥还在往下掉,在田埂上砸出串小泥点。他身上的麻衫被汗湿透,贴在背上显出清晰的轮廓,怀里揣着卷牛皮纸,是从县衙的档案室借来的《渠志》,纸边缘的虫蛀痕像串省略号。“这上面记着北宋时挖渠的法子,”他把牛皮纸铺在田埂的石板上,图中的地脉渠比现在宽三尺,渠底用朱砂画着七处红点,“老衙役说这是云家先祖定的‘七弯聚脉法’,每道弯都对着地脉的节点,水流过弯时会打个旋,把精气裹在水里,就像给秧苗带了包养料。”
牛皮纸的角落盖着个朱印,印泥已经发黑,却能看清是“云氏”二字,旁边用小楷写着行注:“渠成之日,以龙血树汁涂渠首,地脉自会引活水。”云织雾的指尖抚过那行字,突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话——祖父当年重修水渠时,确实在渠首埋了块浸过龙血树汁的青石,只是后来河道改道,石头发了不知去向。
萧既明光着脚从水渠那头跑过来,脚底板沾着水草,手里举着个黑陶瓮,瓮口的泥封还粘着湿泥。“知微堂在渠首的淤泥里摸到的,”他把瓮往田埂上一放,瓮身的冰莲纹被水泡得发胀,“里面装着些木构件,拼起来像个小水闸,闸板上的蛇形纹被人凿掉了,换成了玄鸟纹,榫卯处还留着龙血树汁的暗红,肯定是你先祖改的。”
沈清和正用放大镜看《渠志》上的红点标记,镜片反射的阳光在他脸上晃。他的蓝布衫下摆卷到腰间,露出的小腿沾着泥,怀里揣着个小瓷瓶,是玄冰长老托人送来的,里面是冰莲根磨的粉,说芒种的渠水容易“躁”,往渠里撒点,能让水流得更稳。“这水闸是‘分脉闸’,”他指着构件上的凹槽,“守陵人的古籍说,地脉渠的七道弯会让精气攒成七个漩涡,水闸能把漩涡里的精气分成七股,每股正好浇一垄秧苗,不多不少。”
日头升到头顶时,水渠的水流突然变急,渠底的红丝——龙血树的根须,正顺着水流往稻田里爬。孩子们插下的秧苗在水里轻轻摇晃,叶片上的露珠折射着光,像撒了把碎钻。江叙白的地脉罗盘指针在七道弯之间来回跳动,针尾的铃铛响个不停,像是在为地脉的活跃喝彩。
“该装水闸了!”云织雾抓起木构件,往渠首的凹槽里拼,“再等,精气就顺着急流跑了。”
萧既明已经跳进渠里清理淤泥,沈清和往渠水撒着冰莲粉,阿芷则小心翼翼地把青铜片放在水闸的正上方,说要让玄鸟纹对着地脉的方向。最后一块构件拼好时,水闸“咔哒”一声扣合,渠水立刻分成七股,顺着田埂的小口流进稻田,每股水流上都泛着淡淡的红——是龙血树的精气在跟着走。
阿芷突然指着最东边的田垄,那里的秧苗根须缠着根红丝,红丝的另一端扎在渠底的淤泥里,淤泥下冒出个青石板的角,石板上的龙血树汁痕迹还在,正是祖父当年埋的镇渠石!
收工时,夕阳把稻田染成了橘红色。孩子们的泥裤腿上沾着稻叶,像系了圈绿腰带。阿芷把剩下的秧苗插在镇渠石旁,说要让它当“渠长”,看着七道弯的水流。
云织雾看着田埂上的《渠志》,突然明白先祖说的“七弯聚脉”不是巧合——就像这芒种的忙,要顺着地脉的性子,要跟着水流的方向,要把每分精气都用在实处,才能让土地在秋天给出回应。而所谓守护,也像这地脉渠,看似只是些泥土石块,却在岁月里默默引导着生机,让每株秧苗、每寸水田,都记得夏的热烈。
水渠的水流还在淌,七道弯的漩涡里泛着红光,像地脉在眨眼睛。龙血树的果实在晚风中轻轻摇晃,仿佛在数着秧苗拔节的声响,等着秋天到来时,与饱满的稻穗一起,听渠水唱支丰收的歌。
水田里的秧苗还在长,带着地脉的精气,一节节往上蹿,长着这夏天的忙碌,也长着永远不停歇的守护脚步。
喜欢云千金登顶之路请大家收藏:(m.suyingwang.net)云千金登顶之路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