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雨总来得猝不及防。云织雾刚把最后一卷机关图收进樟木箱,窗外就响起“噼啪”的雨声,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溅起细碎的水花,顺着屋檐织成道透明的帘。
“小姐,沈婆婆派人送了些新做的艾草饼。”青黛端着食盒走进来,鼻尖沾着点面粉,“说这几日潮气重,吃了能驱邪。”
云织雾接过食盒,艾草的清香混着樟木的味道漫开来。她掀开盒盖,突然发现饼下压着张纸条,是沈清和的字迹:“昆仑墟冰莲已结果,种子托商队带来,望云姐姐收好。另,曾祖母说,当年云伯父留下的札记,或许藏着‘活木术’的线索。”
“活木术?”云织雾皱眉,父亲的札记她翻了不下百遍,从未见过这三个字。她转身走向禁地,青黛抱着湿漉漉的油纸伞跟在后面,伞骨上的水珠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禁地的木架上,那本牛皮封面的札记正躺在最上层,边角被翻得卷起。云织雾将它取下来,指尖抚过封面上的玄鸟烫金——这是父亲晚年的手笔,字迹比年轻时沉稳了许多,却也多了几分潦草,像是写得很急。
她一页页翻过去,大多是机关术的批注和改良方案,直到最后几页,才出现些奇怪的符号——像是树木的年轮,又像是某种植物的根茎,旁边用朱砂画着个小小的太阳,标注着“卯时生,酉时枯”。
“这是……”青黛指着符号旁的小字,“是‘龙血树’的画法!奴婢在药书里见过,说这种树的汁液是红色的,能让枯木逢春。”
云织雾突然想起昆仑墟的暗河两岸,确实长着许多暗红色的树木,当时只当是普通的灌木,现在想来,或许就是龙血树。札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父亲用铅笔轻轻画了个轮廓——是云家工坊的后院,其中一个角落被圈了起来,旁边写着“活木术需以龙血树汁混冰莲蕊,种于玄鸟印镇过的土地”。
“原来如此。”她合上札记,心头一阵滚烫。父亲早就想在工坊里种活龙血树,或许是想用它来修复那些老旧的机关,或许……是想给母亲种一片永不凋谢的花。
雨停时,江叙白带着个老木匠走进来。老木匠背着工具箱,手里捧着段黑漆漆的木头,树皮上还沾着泥土:“云姑娘,您要的阴沉木找到了。这是在永定河底捞上来的,埋了少说有百年,质地硬得很,做天工锁的锁芯再合适不过。”
云织雾接过阴沉木,指尖触到冰凉的木质,突然想起父亲札记里的话:“阴沉木聚地脉之气,可养活木。”她抬头看向江叙白:“你说,把龙血树的种子种在阴沉木旁边,会不会发芽?”
江叙白挑眉:“你想试试活木术?”他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汁液,“清和托商队带来的龙血树汁,本想给你做颜料,看来正好派上用场。”
萧既明不知何时钻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从沈家布庄买来的冰莲蕊——是沈婆婆用秘法保存的,花瓣上还凝着层薄霜:“知微堂的人说,冰莲蕊要趁新鲜用,过了午时效力就减了。”
三人立刻往后院走去。青黛已经按照札记的指引,在阴沉木旁挖了个深坑,坑里铺着层从雕花机下刮来的木屑——那里的土地常年被玄鸟印镇着,带着淡淡的机关气。
云织雾将龙血树种子放进坑里,浇上混了冰莲蕊的树汁,再用阴沉木的碎末盖住。做完这一切,她忽然觉得掌心发痒,低头看去,竟是那日在昆仑墟被蛇母残魂灼伤的疤痕,此刻正微微发红,像有暖流在里面涌动。
“这疤痕……”江叙白握住她的手腕,指尖抚过那片泛红的皮肤,“清玄道长说,蛇母的残魂带着地脉之气,或许是它在帮种子破土。”
接下来的几日,云织雾每天都去后院查看。第五天清晨,她果然在土里看到了抹暗红色的嫩芽——龙血树发芽了!小小的芽尖顶着层薄壳,像个害羞的孩子,在晨露中微微颤动。
“活了!真的活了!”青黛激动得拍手,惊动了檐下的燕子,扑棱棱飞起来,在院子里盘旋。
江叙白提着早膳走进来,看到那株嫩芽,嘴角忍不住上扬:“大理寺的人查到,二十年前云家工坊的‘意外’,其实是赵珩想偷龙血树的种子。他听说这树能做长生药的药引,才买通阿蛇下的手。”
“难怪父亲把种子藏得那么深。”云织雾恍然大悟,“他不是怕人偷机关图,是怕这树落入恶人之手。”
萧既明抱着个坛子走进来,坛口封着红布,散发着酒香:“知微堂在西域的分号送来的‘冰莲酿’,说是用昆仑墟的冰莲和龙血树汁酿的,喝了能安神。”他给每人倒了碗,琥珀色的酒液里浮着片冰莲花瓣,“沈清和说,这酒得就着艾草饼喝才够味。”
四人坐在海棠树下,看着那株龙血树的嫩芽,听着远处工匠们的谈笑声,偶尔碰杯,酒液里的冰莲香在舌尖散开,带着点微醺的甜。云织雾看着江叙白被酒液染得微红的耳垂,突然想起昆仑墟暗河上的笛声,萧既明讲的雪豹传说,还有清风捧着《昆仑杂记》时认真的模样,心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夜里,云织雾做了个梦。梦里她回到了二十年前的云家工坊,父亲正蹲在院子里种龙血树,母亲站在一旁递水,阳光落在他们的发梢,像镀了层金。她跑过去想抓住他们的手,却发现自己变成了那株刚发芽的龙血树,扎根在青石板旁,看着父母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化作工坊里的一缕烟火。
醒来时,窗外的月光正落在札记上。云织雾翻开本子,在最后一页写下:“所谓匠心,不是留住时光,是让时光在某样东西里,永远活着。”
她起身走到后院,龙血树的嫩芽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像颗跳动的心脏。旁边的冰莲种子也发了芽,小小的绿苗顶着层绒毛,与龙血树的暗红相映,像幅刚画好的画。
远处的更鼓声传来,三下,是三更天了。云织雾摸了摸颈间的蛇形玉佩,玉佩已经不再发烫,却像有了温度,贴着皮肤,暖暖的。
她知道,父亲和母亲的故事,并没有随着时光结束。它们藏在龙血树的年轮里,冰莲的花瓣里,藏在工匠们敲打木头的声音里,藏在每个清晨醒来时,这工坊里弥漫的烟火气里。
而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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