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并未驱散张家别墅内的阴霾。相反，随着新的一天的到来，那种悬而未决的紧张感更加浓重了。张丽涵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她依然准时出现在早餐桌前，穿着整洁的职业装，仿佛昨夜偷听到的惊人对话从未发生。
她知道如何扮演冷静自持的角色，这是多年在这个家庭中生存练就的本领。
张丽娜罕见地早早坐在餐桌旁，却一口未动面前的煎蛋，只是用叉子无意识地戳着，让蛋黄流淌在盘子上，形成一片刺目的黄。她的眼睛红肿，显然哭了一夜。
罗紫琳坐在女儿身边，低声安抚着，不时用警惕的眼神瞥向大女儿。张丽涵平静地喝着咖啡，回避着母亲的视线。
张顺天迟迟没有出现。
“爸爸呢？”张丽娜终于忍不住问，声音沙哑。
“在书房，接傅家的电话。”罗紫琳简短地回答，手指紧张地绞着餐巾。
一句话让餐桌上的空气几乎凝固。张丽娜的叉子“哐当”一声掉在盘子上，她惊恐地看向母亲，又迅速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
张丽涵放下咖啡杯，陶瓷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注意到母亲飞快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愧疚，有评估，还有一丝决绝。
就在这时，书房门开了。张顺天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比昨天更加灰败，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指尖微微颤抖。
“顺天？”罗紫琳站起身，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张顺天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餐桌前，目光扫过两个女儿，最后停留在张丽娜脸上。那眼神让张丽娜本能地向后缩了缩。
“傅宇成刚刚传真来了天融的医疗报告。”张顺天的声音干涩，“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将那张纸放在桌子上，推向餐桌中央。没有人伸手去拿。
“什么...意思？”罗紫琳问，声音紧绷。
张顺天沉重地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上周三晚上，天融的车在高速上失控撞上护栏。严重的颅脑损伤，颈椎骨折，多处内脏出血。经过抢救，命是保住了，但...”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接下来的话太过沉重，难以出口。
“但什么？”罗紫琳催促道，语气中带着不耐与恐惧。
“但他陷入了深度昏迷，医生诊断为持续性植物状态。”张顺天终于说出了那个词，“大脑皮层功能严重受损，只有脑干功能保留。他能够自主呼吸，有心跳，但没有任何意识，没有认知功能。医生说，醒来的可能性...极低。”
张丽娜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捂住嘴，眼中充满惊恐。
张丽涵静静地坐着，手指在桌下紧紧攥成拳。尽管昨晚已经偷听到部分真相，但听到父亲如此正式而详细地描述，仍然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傅家的意思是？”罗紫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张顺天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扫过小女儿苍白的面容：“傅宇成正式要求我们履行婚约。他希望...希望丽娜能尽快嫁过去，陪伴在天融身边。”
“不！”张丽娜尖叫起来，猛地站起，椅子在她身后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我不嫁！死也不嫁！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丽娜，冷静点。”罗紫琳试图安抚女儿，但被张丽娜一把推开。
“我怎么冷静？你们要我去嫁给一个植物人！一个活死人！”张丽娜的声音因歇斯底里而尖利，“每天对着一个没有意识的丈夫，帮他擦身、喂饭、处理大小便？这就是你们为我规划的未来？”
张顺天闭了闭眼，脸上写满痛苦：“丽娜，爸爸理解你的感受...”
“你不理解！没有人能理解！”张丽娜泪流满面，“我才二十三岁！我应该穿着漂亮的婚纱，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嫁给心爱的人，而不是...不是去当一个人的终身护工！这比守寡还可怕！”
张丽涵注视着妹妹的崩溃，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一方面，她同情妹妹面临的可怕命运；另一方面，她又无法忽视那种讽刺——当不幸降临，一向被宠爱的妹妹的反应是如此激烈，而全家人也随之紧张不安。如果是她面临同样的处境，会有人这样为她痛苦和抗争吗？
“傅宇成提出了一个理由。”张顺天等小女儿的哭声稍弱，才继续开口，声音低沉，“他说，按照老一辈的说法，这样的‘冲喜’有时能带来奇迹。而且，天融现在这种情况，更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妻子来照顾他，处理医疗和法律事务。”
“冲喜？”罗紫琳几乎是嗤笑出声，“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傅宇成是不是还打算找道士做法事？”
“这只是一种说法。”张顺天疲惫地解释，“真正的原因是，傅家需要这场婚姻来稳定局势。天融不仅是傅宇成的长子，还是傅氏集团指定的继承人。他突然倒下，集团内部人心浮动，股价已经连续下跌。如果此时能有一场正式的婚礼，向外界展示傅家的团结和延续，能起到定心丸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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