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秦婆子将油灯塞给她,“洞里黑,拿着照亮。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别回头,一直往前爬!”
岫美不再犹豫,将旧布包和干粮系紧,接过油灯,弯腰钻入了那阴冷的地道入口。
“丫头!”秦婆子在她身后最后低喊了一声,“活下去!把你爹没做完的事,做下去!让那些狗东西不得好死!”
岫美重重点头,一咬牙,举着油灯,向着黑暗深处匍匐前进。
身后,木板被重新盖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和声音。整个世界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油灯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身体摩擦泥土洞壁的沙沙声。
地道极其狭窄低矮,只能容她匍匐爬行。空气污浊沉闷,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霉味。洞壁潮湿冰冷,不时有冰冷的滴水落在她的颈后,激起一阵战栗。油灯的光芒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昏黄的光晕在无尽的黑暗中摇曳,仿佛随时会被吞噬。
她不敢停歇,拼命向前爬行。膝盖和手肘很快就被粗糙的地面磨得生疼,冰冷的汗水浸湿了后背的男装。父亲的药方、母亲的嘱托、弟弟的下落、家族的仇恨…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她在这绝望的通道中艰难前行。
不知爬了多久,手臂酸麻,呼吸艰难,就在她几乎要力竭之时,前方似乎传来了一丝微弱的风声,空气也似乎变得稍微清新了一些。
希望燃起!她奋力加快速度。
终于,油灯的光芒照到了尽头——一堆散乱的石块和泥土部分堵塞了出口,但上方仍有缝隙,夜风正从那里灌入,还带着水汽和芦苇的沙沙声。
她熄灭了油灯,小心地扒开堵路的石块。透过缝隙,她看到了稀疏的星光和下弦月惨淡的光辉,以及大片在夜风中摇曳的芦苇影子。
到了!她成功了!
她奋力扩大出口,小心翼翼地钻了出去。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她,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带来了劫后余生的畅快感。她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茂密的芦苇荡深处,脚下是潮湿的泥地,不远处传来汩汩的流水声。
她回头望去,湘山港的方向灯火依稀,人声早已不可闻。她不敢耽搁,辨认了一下方向,按照秦婆子的指示,沿着河滩,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下游走去。
夜间的河滩空旷而寂静,只有水流声、风声和不知名虫豸的鸣叫。她警惕地留意着四周,任何一点异响都让她心惊肉跳。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腿脚酸软之际,前方黑黢黢的轮廓里,果然出现了一座破败不堪的小庙影子。
那便是龙王庙了。庙宇很小,早已荒废,墙垣倾颓,门板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侧耳倾听片刻,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才闪身进去。
庙内更是破败,蛛网密布,神像歪倒在一旁,露出泥塑的内部结构,供桌腐烂,散发着一股朽木和灰尘的味道。她找到那尊最大的、已经面目模糊的龙王神像,依言躲进了底座下的空洞里。
空间狭小,她蜷缩其中,紧紧抱着膝盖。 紧张的逃亡 过后,极度的疲惫和寒冷袭来,她瑟瑟发抖,只能靠意志力强撑着不敢睡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无比漫长。外面偶尔传来夜枭的叫声或是野狗远处的吠叫,都让她神经紧绷。
秦婆子说的人,会来吗?来的会是谁?真的可信吗?还是又一个陷阱?
各种念头在她脑中交战。她握紧了银针和瓷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就在月影西斜,天际即将泛起鱼肚白的最黑暗时刻,庙外终于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踩在碎石上的脚步声!
岫美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绷紧,屏住了呼吸。
一个黑影出现在破败的庙门口,挡住了微弱的星光。那人身形不高,似乎也有些紧张,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才压低声音,对着庙内黑暗试探地问道:
“风……风从何处来?”
岫美蜷缩在神像底座下,心脏狂跳,几乎能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回答:
“清风……拂山岗。”
庙门口的黑影似乎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进来。借着逐渐亮起的熹微晨光,岫美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那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瘦小,穿着打补丁的短褂,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机警和沉稳。
少年走到神像前,蹲下身,低声道:“是方姑娘吗?秦婆婆让我来的。”
岫美谨慎地从底座下探出身子,依旧保持着距离,打量着少年:“你是……”
“我叫小石头。”少年语速很快,带着本地口音,“我爹以前是跑船帮的,被鸦片害死了。秦婆婆对我家有恩。她让我送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岫美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去‘獠牙隘’。”小石头吐出三个字,“那里有我们的人,能帮你绕过官道和码头,往南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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