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老那句关于“人心之病”的嘀咕,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林小泉清澈见底的心湖,漾起几圈微澜,但很快就被更强大的本能——饿——给压了下去。他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在山间清冽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
“师傅!饿啦!”小泉摸着肚子,朝着药老离去的背影喊道,那点哲学思考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药老头也没回,只是挥了挥手,声音懒洋洋地飘过来:“灶台老地方,自己看着办。今日考你个新花样,‘五味调和,君臣佐使’,不是用在药方,是用在锅里。”
小泉一听,眼睛“唰”地亮了,比看到千年灵芝还兴奋。对他而言,厨房就是另一个药房,炒锅就是另一尊药鼎,而烹饪,则是比配药更需即时反应、更考验“手感”的绝技。
他嗷嗷叫着冲向溪边,胡乱洗掉脚上的泥巴,套上那双破草鞋,风风火火地奔向林间那座歪歪斜斜的小木屋。肩头的鹦鹉被颠得七荤八素,死死抓住他的衣领,尖声抗议:“饿死啦!不成体统!”
木屋后的“厨房”,与其说是厨房,不如说是个露天药材处理场和野炊点的结合体。一口巨大的黑锅架在几块石头上,旁边堆着干柴。但与众不同的是,周围晾晒的、悬挂的、堆在筐里的,绝非寻常葱姜蒜,而是各式各样奇形怪状、散发着奇异气味的草木根茎、花果菌菇。
小泉深吸一口气,那混合了百草的复杂香气涌入鼻腔,他脸上顿时浮现出痴迷陶醉的神情,仿佛酒鬼闻到了百年陈酿。
“今日天晴微燥,师傅昨日咳了两声,需润肺益气,兼醒脾胃…”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开始了他的“操作”。
只见他身形一动,快如闪电。脚尖一点,轻巧地掠到高处的木架,取下一小截纹理细腻、泛着微黄的木头:“三年生崖柏木屑,文火燃之,气清香,通窍醒神,佐餐上品!”
话音未落,又一个鹞子翻身,精准地从一排竹篓里抓出几样东西:一枚形如小儿、须发俱全的淡黄色块茎:“首乌精,补益肝肾,乌发延年,切片清炖,糯口!”;几朵颜色艳丽、形似云朵的蘑菇:“七彩云芝,安心神,增鲜味,胜过世间一切味精!”;还有一小把干瘪瘪、毫不起眼的红色小果子:“朱颜果,酸甘化阴,生津开胃,代替酸醋,妙极!”
那鹦鹉扑棱着飞到一旁架子上,歪着头看他忙活,时不时插嘴:“妙极!饿极!”
小泉手法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菜刀在他手里舞得像剑客的宝剑,“笃笃笃”一阵轻响,首乌已被切成薄如蝉翼的片状。他处理那剧毒的七彩云芝时更是小心,只用指甲掐下边缘少许菌盖,口中念念有词:“云芝美,赛砒霜,用量需谨慎,三钱入口登极乐,三丝入锅鲜掉魂…”
点火,柏木屑燃烧散发独特香气。那口大黑锅被烧得微微冒烟,小泉却不急着放油,而是先投入几颗朱颜果,“刺啦”一声,一股酸而不呛、略带果香的蒸汽腾起。
“此时放入首乌片,裹上果酸,外封内润…”他手腕一抖,薄片纷飞入锅,快速翻炒,动作潇洒得像在打一套拳法。紧接着,指尖弹入云芝丝,又从一个陶罐里舀了点浓稠如蜜、颜色金黄的液体——“蜂王初酿浆”,代替糖来提鲜。
最后,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两个鸟蛋——也不知什么时候掏的——单手磕入锅,“哗啦”一声,金黄的蛋液瞬间包裹住所有食材,浓郁的香气轰然爆发,仿佛有形的实质,勾得那鹦鹉都伸长了脖子。
“成了!‘柏香首乌云芝蛋’!”小泉得意洋洋地宣布,将锅中内容物分盛到两个大木碗里。那蛋炒饭(如果那能叫饭的话)色彩斑斓,香气层次复杂得令人晕眩。
就在这时,药老慢悠悠地踱步过来,鼻子抽动两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嘴上却问道:“香是香了。小子,若有一人,思虑过重,忧心忡忡,以致茶饭不思,脘腹胀满,舌苔厚腻,脉象弦滑。此乃‘肝气郁结,横逆犯脾’。该当如何?”
小泉正陶醉于自己的杰作,闻言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简单!取逍遥散之意化裁!君药,柴胡三钱,疏肝解郁必用;臣药,白芍五钱,当归三钱,养血柔肝;佐以白术、茯苓各四钱,健脾祛湿;使药,薄荷一钱,煨姜两片,炙甘草两钱,疏泄和中!三碗水煮成一碗,早晚空腹温服,包管药到病除!”他语气流畅,自信爆棚,仿佛这方子就刻在他脑子里。
药老点点头,又摇摇头,拿起木筷,扒拉了一下碗里那价值不菲的“蛋炒饭”,慢条斯理地问:“方子开得不错,一味不差。那我再问你,若此人不在山中,无柴胡白芍,无茯苓当归,甚至无煨姜薄荷,只有寻常村落市集可得之物。此病,你当如何治?”
“啊?”小泉一下子卡壳了,嘴巴半张着,筷子举在半空。他脑子里那浩瀚的药材库飞速运转,却发现师傅设定的条件里,一样他熟悉的“高级货”都没有。寻常村落市集?那有什么?萝卜?白菜?鸡蛋?猪肉?那些东西…也能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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