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德的万言忏悔录被小心封存,连同那厚如砖块的认罪供状,一并成为了帝国档案中最为沉重的一页。
然而,狄仁杰的目光,早已越过这已然落定的棋局,投向了更遥远、更汹涌的未知——那茫茫东海,以及潜藏其下的巨鳄,沈千山。
基于李昭德崩溃下的供词与孙敬之对资金流向的精准推断,通往新罗的海路成为了追索“财使”最明确的路径。
八百里加急的密令,如同插上翅膀,飞抵帝国东端的海疆重镇——登州。
这一日,秋高气爽,海面却并不平静。
登州水师的一支巡逻船队,依照密令所示,加强了对前往新罗、倭国方向商船的盘查。
一艘看似普通、悬挂着“朴氏商号”旗帜的三桅海船,在即将驶出港口警戒范围时,被水师舰船拦下。
船主是个面色焦黄的新罗商人,操着生硬的官话,声称装载的都是寻常丝绸与瓷器,手续齐全。
水师将领不为所动,命令官兵登船仔细搜查。
船舱内,货物码放整齐,看似并无异样。
然而,一名经验老到的队正,在检查船员舱室时,于一名看似睡眼惺忪的伙夫枕下,摸到了一块硬物——并非金银,而是一本以油布紧密包裹、质地特殊的册子。
册子内并非文字,而是密密麻麻、看似杂乱无章的符号与数字组合,与之前孙敬之破译幽冥司密码时所见的形制,有异曲同工之妙!
消息连同这本密码册,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回长安,直达狄府。
“老师!果然有发现!”孙敬之几乎是扑到书案前,接过那本散发着海腥味的密码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立刻投入了忘我的工作,算筹、格纸、之前破译的密钥规律…所有工具与知识被充分调动起来。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孙敬之笔尖划过纸张和偶尔拨动算盘的细微声响。
狄仁杰静坐一旁,闭目养神,实则脑海中也在飞速推演着各种可能。
张承翊侍立门侧,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只待目标锁定。
忽然,孙敬之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四射:“破译了!老师!”
他指着格纸上最终演算出的几行清晰文字:“这并非账目,而是…指令和联络信息!其中最关键的一条是——‘七月十五,子时,莱州,盐场,丙字库’!”
七月十五!
正是两日之后!
莱州盐场!
那是朝廷重要的官营盐场之一,规模宏大,仓廪林立,鱼龙混杂,正是秘密交接、隐匿行踪的绝佳地点!
“沈千山定然是在此地交接最后一批财物,或与同党会合!”张承翊立刻反应过来。
“事不宜迟!”狄仁杰霍然起身,“承翊,你立刻挑选一队绝对可靠的百骑精锐,换乘快马,昼夜兼程,直奔莱州!务必在七月十五子时之前,控制盐场丙字库区域,张网以待!记住,首要目标是擒获沈千山,缴获盟书金刀与赃款!”
“末将明白!”张承翊抱拳领命,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如旋风般冲出书房,甲胄铿锵之声迅速远去。
……
莱州湾畔,海风带着咸腥气息。
盐场巨大的晒盐池在月光下泛着白茫茫的光,如同片片破碎的镜面。
丙字库是位于盐场边缘的一排相对老旧的库房,平日堆放些杂物旧器械,入夜后更是人迹罕至。
张承翊率领数十名精锐,已然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盐场,将丙字库周边区域牢牢控制,设下了天罗地网。
他自己则亲自带着几名好手,埋伏在丙字库对面一座废弃的了望塔内,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黑暗。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影渐移。
子时将至,盐场万籁俱寂,唯有远处海浪拍岸的单调声响。
忽然,一阵极其轻微的车轮碾压沙石的声音传来!
只见黑暗之中,两辆蒙着厚布的马车,在几名黑衣人的护卫下,鬼鬼祟祟地驶向了丙字库!
埋伏的官兵精神一振,屏住了呼吸。
马车在丙字库门前停下,黑衣人迅速搬下几个沉重的箱子,抬入库房。
借着库房内点燃的微弱灯火,张承翊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身着锦缎便袍,身材微胖,面容富态的中年男子,虽经乔装改扮,但其轮廓气质,与海捕文书上的沈千山画像,至少有七分相似!
“动手!”张承翊当机立断,发出一声低沉的唿哨!
刹那间,埋伏在四周的官兵如同猎豹般扑出!
弓弦响动,几名外围警戒的黑衣人应声而倒!
张承翊更是一马当先,从了望塔上一跃而下,直扑库房门口!
“有埋伏!”库房内的黑衣人惊骇大叫,顿时乱作一团。
沈千山(疑似)脸色剧变,猛地将手中一个狭长的铁盒塞给身旁一名心腹,自己则转身就欲从库房另一侧的破窗逃窜!
“哪里走!”张承翊怒吼一声,横刀出鞘,化作一道寒光,瞬间劈翻两名拦路的黑衣人,直取沈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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