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未明,狄仁杰麾下的两路人马便已悄然出动,如同两张无声的网,撒向洛阳城的各个角落。
孙敬之持着狄仁杰的手令,早早便来到了洛阳县衙的档案库。
库房内弥漫着陈旧纸张和灰尘的气息。
书吏们虽有些好奇这位狄阁老的门生为何突然要调阅这些枯燥的册簿,但也不敢多问,将一摞摞厚厚的登记册、税收记录搬到了孙敬之面前。
孙敬之埋首于浩繁卷帙之中,逐页仔细翻阅。
他重点查找近半年来的大宗采购记录,尤其是木炭、矿料(丹砂、雄黄、硝石等)的流向。
然而,正如狄仁杰所料,公开的记录中并无特别异常之处。
大型道观如白云观、玄都观等采购量虽不小,但与其规模、法事频率相符,且来源清晰。
一些富户家中设丹炉修炼,所购之物也多是零星之数。
但他并未气馁,转而开始查阅洛阳城内所有注册在案的道观、寺庙乃至私人祠庙的名录及其基本信息,试图从中寻找那些可能被忽略的、适合隐藏的场所。
与此同时,张承翊如同一道融入市井的影子,穿梭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
他换上了一身更不起眼的灰布短打,头发用布巾包起,脸上刻意抹了些尘灰,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始终在敏锐地观察着。
他避开那些香火鼎盛、游人如织的大道观,专门寻访那些位于偏僻坊市、看起来破落冷清的小道观和荒废祠庙。
他或扮作歇脚的樵夫,或装作问路的香客,远远地观察。
他留意着是否有陌生的、非道人打扮的生面孔频繁出入;观察道观烟囱的烟迹颜色和气味是否异常;侧耳倾听院内是否有不同于诵经声的、持续的燃烧嗡鸣或金属敲击声;甚至悄悄绕到后院墙外,捕捉空气中是否飘散着那若有若无的、混合了矿物灼烧和奇异草木的气味。
一天下来,他走访了七八处可疑地点。
有的彻底荒废,狐鼠栖身;有的虽有道士居住,但皆是年老体衰、真正清修之人,并无异状;还有一两处虽有些神秘,但细查之下,不过是些民间秘密教派在进行些无伤大雅的迷信活动,与炼丹无关。
日头西斜,张承翊毫无所获,不禁有些焦躁。
他站在一处街角,望着熙攘人流,感觉自己仿佛在大海捞针。
就在他准备返回驿馆汇报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路边一个卖蒸饼的小摊。
摊主是个健谈的老头,一边揉面一边与熟客闲聊。
张承翊心中一动,上前买了两个饼子,状似随意地搭话:“老哥,生意不错。跟你打听个事儿,这城南边儿上,可有什么年头老、没什么香火的道观啊?俺们乡下人,想找个清净地方拜拜。”
摊主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清净地方?那可不多喽。往前头走,拐过两个巷口,倒是有个清虚观,嘿,那可真是‘清净’,破得都快剩门框了,多少年没见有道士啦!”
清虚观?
张承翊记下了这个名字。
“哦?没人了?那可真是可惜了。”他附和着,又看似无意地问道,“那平时可有什么人往那儿去?别住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摊主哈哈一笑:“那破地方,鬼都不乐意去!平时也就些野猫野狗…哦,前些日子倒好像瞧见有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道在附近转悠过,也不知是不是原来观里的,看着疯疯癫癫的。”
破烂老道?
张承翊心生警惕,与那兜售“仙丹”的形象似乎略有出入,但亦不可放过。他谢过摊主,依着指点,很快找到了那座“清虚观”。
观门的确残破不堪,牌匾歪斜,字迹模糊。
围墙多有坍塌,院内杂草丛生,比人还高。
从外面看,确实是一副彻底荒废、无人问津的模样。
张承翊没有靠近,而是绕到观后一处地势稍高的废宅断墙后,远远地观察。
他屏息凝神,如同狩猎的豹子,耐心等待着。
一刻钟,两刻钟…
观内毫无动静,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难道判断错了?
张承翊微微皱眉。
就在他准备换个角度再观察时,鼻翼忽然微微一动。
一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奇异气味,被风从道观的方向送了过来!
那气味…
与他昨日在狄公面前描述的、以及那晚在鬼市附近闻到的“仙丹”气味极为相似!
是一种混合了矿物灼烧和某种草木腥甜的怪异味道,虽然极其淡薄,但绝难错认!
张承翊精神猛地一振!
就是这里!
他更加专注地凝视着道观。
很快,他发现了一些不易察觉的细节:观后一处看似随意堆放的柴垛,其后方地面的杂草有被轻微踩踏的痕迹;一扇破损的窗户后面,似乎并非完全漆黑,偶尔有极其微弱的光线晃动,像是深处点了灯烛;还有,观侧一棵老树上,一根枯枝的断裂处很新,像是近期有人攀爬过…
这一切都表明,这座看似荒废的道观,内里恐怕别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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