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质地似乎有些坚硬,边缘不规则,表面有着细微的脉络,颜色暗褐,确实难以辨认。
“学生…惭愧,”孙敬之看了半晌,无奈摇头,“此物残缺太甚,又经雨水浸泡,形状难辨。观其质地,似非寻常花草叶片,倒有些像…某些灌木的硬刺或果壳的一部分?学生不敢妄断。”
“无妨。”狄仁杰并未失望,“明日可寻洛阳城中老练的药铺掌柜或花果匠人辨认一番。至于这瓦罐和朱砂…”
他拿起一块较大的碎片,手指摩挲着粗糙的陶面:“陶土质地寻常,烧制工艺也普通,应是洛阳附近窑口的大路货色,难以追查具体来源。这朱砂…”
他仔细看了看碎片上残留的红色痕迹,“色泽鲜红,质地却似乎不算上乘,夹杂些细微颗粒,像是未曾仔细研磨提纯过。”
他放下碎片,沉吟道:“无论是符咒的拙劣模仿,还是这朱砂的粗劣,都透着一股仓促、外行和故作神秘的味道。凶手似乎急于营造一种邪术作祟的假象,却并无真正的方术背景。”
孙敬之听着老师的分析,只觉得眼前仿佛有一层迷雾,虽然仍未散去,但恩师正一点点地将迷雾拨开。
“阁老,”门外又响起随从的声音,“万年县仵作求见,说是送验尸格目来了。”
“来得正好。”狄仁杰精神一振,“让他进来。”
老仵作带着一身寒气进屋,恭敬地呈上一份写得密密麻麻的验尸格目:“阁老,这是详细的验尸记录,请阁老过目。”
狄仁杰接过,就着烛光细细阅读。
孙敬之也好奇地在一旁观看。
格目记载得极为详细,从死者身高、体态、大致年龄,到尸斑、僵硬程度,再到内脏查验情况,一一列明。
死因确系中毒无疑,毒素猛烈,侵蚀脏腑,导致血液凝滞变色。
忽然,狄仁杰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行小字上,敲击桌面的手指蓦然停住。
“敬之,你看这里。”他指着那一行字。
孙敬之凝神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于死者左侧肩胛骨下缘内侧,发现一旧疤,长约一寸半,呈细狭状,似为锐器刺伤所致,愈合已久,疤色淡白…”
“一个旧伤疤?”孙敬之有些不解。
“位置,”狄仁杰目光锐利起来,“肩胛骨下缘内侧。此等位置,若非极亲近之人,或是为其疗伤的医者,寻常人绝难发现。而且,这形状…细狭状锐器伤…”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敬之,取我书房那个上锁的楠木匣来!”
孙敬之虽不明所以,但见恩师神色凝重,立刻依言取来一个不大的楠木匣子。
狄仁杰从怀中取出钥匙打开,匣内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叠叠整理好的文书卷宗。
狄仁杰快速地翻阅着,手指掠过一列列名单和记录。
终于,他的手指停在某一页上。
“找到了…”他低声自语,目光紧紧盯着卷宗上的几行字。
孙敬之好奇地瞥去,只见那似乎是一份旧档案的摘要,记录着数年前的一桩旧事。
其中一行写着:“…嫌犯周槐,特征:左肩胛下有一旧剑创,乃三年前与巡街武侯冲突所致…”
“周槐?”孙敬之念出这个名字。
狄仁杰合上卷宗,脸上露出了今夜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表情——那是猎人终于发现猎物踪迹的锐利神情。
“敬之,我们或许知道这位‘无名氏’是谁了。”
狄仁杰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立刻传话崔县令,暂停大海捞针式的寻访。集中人手,查一个名叫周槐的人。此人曾是个混迹市井的帮闲,惯会钻营,三年前因牵涉一桩小的盗窃案,在万年县衙留下过案底。重点查他近期的行踪、与何人来往、尤其是…是否与炼丹、方术之类的事情有所牵连!”
“是!学生这就去!”孙敬之精神大振,连忙应声,快步走出书房安排。
狄仁杰独自站在房中,再次拿起那份验尸格目,看着关于旧伤疤的那行小字。
一个小小的、几乎被忽略的旧日伤痕,却成了打破僵局的关键。
这让他更加确信,无论凶手如何掩盖,真相的线索总会以各种方式显现出来。
雨不知何时停了,窗外透出些许黎明的微光。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探寻真相的道路,似乎也终于显现出一丝清晰的方向。
(第3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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