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人缓缓走近,窗外那轮如同被污血浸染的“月亮”将惨淡的光晕投在她脸上。
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活人该有的血色,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却死死地锁定在陈默身上。
陈默背抵墙壁,退无可退。
然而,女人的步伐异常缓慢,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仿佛在刻意给予他希望,再将其碾碎。
求生的本能驱使陈默手脚并用,踉跄地爬进与客厅相连的开放式厨房。
他猛地站起身,视线慌乱扫过料理台——上面赫然摆放着一套刀具。
他一把抓起最沉的那把砍骨刀,冰凉的金属触感稍许压下了指尖的颤抖,刀尖直指逼近的女人。
“别过来!”
女人停下脚步,脸上僵硬的肌肉忽然扯动,形成一个极端不协调的、令人脊背发凉的笑容。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湿冷的黏腻感:
“阿默,刀很危险,快放下!”
这声音入耳,陈默顿觉头颅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女人的身影仿佛分裂出重重鬼影。
不能晕过去!晕过去就完了!
一股狠厉从心底窜起。
他毫不犹豫,反转刀尖,朝着自己右手手背狠狠刺下!
“噗!”
利刃穿透皮肉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冲散了脑中的混沌与眩晕。
视野在刹那间恢复清明。
也就在这一刻,他真正看清了!
那女人苍白的面颊两侧,皮肤微微开合,竟是如同鱼鳃般的器官!而她原本看似正常的手指间,连接着一层半透明的、湿滑的蹼状物!
她似乎没料到陈默能如此快摆脱控制,口中发出的不再是人语,而是一种低沉、含混、仿佛来自深水之底的咕哝声。
这声音钻进耳膜,陈默立刻感到四肢百骸不再属于自己。
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压垮了他的膝盖,“咚”地一声,他重重跪倒在地。
紧接着,额头也不受控制地磕向冰冷的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像一具被操纵的提线木偶,以最屈辱的姿态,被死死按在了这个怪物的面前。
当那湿冷的蹼爪即将触碰到胸口时,陈默喉咙里突然迸发出一串扭曲的笑声。
“桀桀桀...”
笑声在狭小的厨房里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
怪物明显一怔,六只眼睛同时流露出困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默手腕猛地翻转,砍骨刀划出一道寒光,狠狠劈向伸来的蹼手!
“嗤——”
刀刃没入惨白的皮肉,暗蓝色的血液喷溅而出。
然而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转眼间只剩一道浅痕。
陈默借势踉跄起身,一米七五的身躯在怪物投下的阴影中显得格外单薄。
他扯出一个近乎扭曲的笑容——不是出于自信,而是源于绝境中破罐破摔的狠厉。
就这么死了,太憋屈了!
似乎察觉到硬逼无用,怪物的形态开始扭曲变幻。
下一秒,站在他面前的竟成了个穿着素雅长裙的女子,眼眶通红,泪光盈盈:
“阿默,难道...你忘记我了吗?”
陈默用力晃了晃头,待视线清晰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是小姨!
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甚至连她紧张时习惯性啃咬拇指指甲的细节都完美复刻——那只拇指的指甲边缘参差不齐,与记忆中的模样分毫不差。
“阿默,来...”
她伸出那只带着咬痕的手,声音温柔得令人心碎。
“放下刀...到小姨这里来...”
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与他记忆中的小姨完美重合。
陈默握刀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理智在疯狂叫嚣这是陷阱,可情感却在这一声声呼唤中土崩瓦解。
他死死盯着那只残缺的拇指指甲,仿佛要将它看穿。
没有破绽。
陈默的呼吸粗重如风箱,眼神在迷茫与清醒间剧烈摇摆。
眼前这个有着小姨容貌、小姨习惯、甚至小姨眼中那份独有关怀的存在,几乎要击溃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但他没有退路了。
踏进这栋鬼楼的那一刻,他就只剩下两个选择——活到黎明,或者死在这里。
可这不见天日的鬼域,真的会有黎明吗?靠着这具凡人的躯体,真的能对抗这些超出理解的诡异吗?
“陈默…杀了她…”
“不能倒下…醒来…”
“都是假的…”
脑中无数个声音在尖啸、在嘶吼,像是无数根针刺穿着他的理智。
他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念头,哪些是那个被药物压抑太久的“它”在低语。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倒下。
寒光一闪!
陈默毫不犹豫地将刀锋刺入自己的右小臂,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一颤,却也瞬间驱散了脑海中那些混乱的杂音。
他抬起手臂,伸出舌头,舔过刀刃上温热的血液。
那股鲜明的、带着铁锈味的酸涩在味蕾上炸开,如此真实,如此……令人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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