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寻亲的苦和藏着的忧,一下子戳中了他心窝子最软的那块肉。
他想起了远在漠城的爹和祖父,想起了那场血雨腥风……都是没处躲的苦命人。
一股热流直冲他嗓子眼。
他张了张嘴,“等我到了京城,一定求母亲帮忙找”这话差点就冲出来了!
可到了嘴边,又被他死死咬住。
身份!不能露馅!不能给爹招祸!
他只能把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抠进掌心肉里,闷声道:“婶婶,林爷爷他们……指定平平安安到了京城,等着您呢。”
这话听着空,可里头那点真心,沉甸甸的。
林玉漱抬起头,看着周铭佑眼里那份明明白白的担忧和笨拙的安慰,心头像被温水熨了一下。
她点点头,嘴角努力往上扯了扯:“承你吉言了,方佑。”
寻亲无果带来的那股子沉郁,倒被这孩子的一点善心冲淡了些。
骡车依旧在望不到头的北地荒原上,固执地往前走。车棚上桐油浸透的厚布,早让风沙磨花了脸。
车轮的木轴子,也刻上了深深的印子。
日子,就在轱辘转、火堆燃了又灭里头,悄悄溜走了。
周铭佑身上那点变化,是一天一天攒起来的。
他那身好料子做的外袍,袖口短了一大截,手腕子光溜溜露着,林玉漱拿黎尔一件旧褂子袖子,给他对付着接上了。
脸上早没了当初的惨白和惊惶,风吹日晒得又糙又红,倒透出股子结实的劲儿。
个子也蹿了点,窝在车厢里,不再像片随时能被风吹跑的叶子。
最显眼的是精气神,走了这么长的道儿,没把他熬垮,那双随了他爹镇北侯的漂亮眼睛里,又有了点属于半大小子的、闷着劲儿的光。
他对黎尔那份怕,没全散,可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那股子寒颤,是消了。
他习惯了黎尔像影子似的护着,习惯了他每次歇脚时生起的火、煮好的饭,习惯了他总能在那要命的麻烦撞上来之前,悄没声儿地把路让开。
那份硬邦邦的厉害,成了这荒天野地里最让人踏实的靠山。
对林玉漱呢,那份亲近和信任,是从心底里长出来的。
是她一路照应的情分,是她寻亲路上那份揪心让他感同身受,也是她临事那份八风不动的沉稳给的底气。
他开始主动搭把手,歇脚时帮着看会儿缠着黎尔要草编玩意儿的荷姐儿,递水递吃的时,不再光等着接,会小声嘟囔一句:“婶婶,您也吃点。”
荷姐儿,成了这又长又苦的道儿上,唯一亮堂堂的颜色,是几个大人心里头那点子暖和气儿的泉眼。
她好像把路上的艰难和过去的吓人事全忘了,小身板里总有使不完的劲儿和乐呵劲儿。
“哥哥!哥哥!快看呀!”荷姐儿扒着车窗,小手指头兴奋地戳着外面一片在冷风里死撑着最后几片红叶子的灌木丛,“红叶子!像火苗子!”
周铭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点子鲜红在一片灰黄里跳着,确实勾起点活气儿。
他点点头,嘴角弯了弯:“嗯,是火。烧得挺旺。”
“爹爹说啦,等春天来啦,树树就长绿叶子啦!”荷姐儿扭过头,小脸在车厢的昏光里也亮堂堂的,全是盼头,
“到时候,哪儿哪儿都绿油油的!可好看啦!”她一边说,一边拱到周铭佑身边,献宝似的把一只新得的、草编的、翅膀能微微抖的小鸟儿塞他手里,
“哥哥,小鸟儿喜欢绿叶子!给你玩儿!” 周铭佑攥着那只还带着荷姐儿小手热乎气儿的小鸟,摸着那草茎的韧劲儿,再看看妹妹那双干净得能照见人影、盛满了快活的大眼睛。
一股暖流悄悄淌进心缝里。
他学着黎尔那笨样儿,小心翼翼地、把那小鸟儿轻轻别在了荷姐儿的小辫子上。 “妹妹戴着,好看。”
他声音轻轻的。
荷姐儿立刻咯咯笑起来,小手摸着辫子上的小鸟,在车厢里转起了圈。
那清脆的笑声,像把银豆子撒了一地,一下子就把车厢里那股子闷了一路的味儿冲散了。
林玉漱在一旁看着,眼底也漾开了柔柔的笑纹。 骡车吭哧吭哧爬上一条又长又缓的山梁子。
黎尔轻轻一收缰绳,车子停在了梁子顶上。
深秋的山风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可眼前,一下子豁亮了。
林玉漱抱着荷姐儿,和周铭佑挤在车厢前头,透过那点缝隙,一齐往前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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