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之期将近。
康熙帝缓缓闭上眼,靠在明黄团龙引枕上。
佛珠在指尖一颗颗滑过,发出细微的、规律的轻响。
暖阁里檀香袅袅,一片静谧。
馨妤站在自己院中那株初绽的玉兰树下,仰头望着皎洁的月色,唇边,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康熙四十三年春。
紫禁城空气里浮动着新叶的清新与名贵花木的馥郁,却压不住那无声弥漫的、令人屏息的紧张。
三年一度的八旗选秀,今年如约而至了。
年轻靓丽的旗装少女们,如同春日枝头初绽的花苞,汇聚到这天下最尊贵也最森严的所在。
瓜尔佳·馨妤,便在这群芳之中。
正黄旗佐领下的秀女名录里,她的名字赫然在列。
得益于父亲三泰如今工部右侍郎的地位和水泥的名声,初选、复选皆无波无澜地通过。
此刻,她正随着引路太监,踏过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向着那最终决定命运的殿阁走去。
阳光在她素雅的浅碧色旗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发间,仅簪了一支通体无瑕的白玉兰簪,再无多余饰物,愈发衬得她乌发如云,肌肤胜雪。
十五岁的馨妤,如同被精心雕琢的稀世美玉,彻底绽放。
身量纤秾合度,玲珑有致,行走间裙裾微漾,自有一股风流韵致。
那张脸,更是摄人心魄: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清澈见底,却又在波光流转间,不经意泄出一丝勾魂摄魄的娇媚。
琼鼻樱唇,无一处不精雕细琢。
最令人心折的是那份气质——沉静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弱,清纯里糅合着若有若无的妩媚,矛盾却又和谐,形成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馨妤刻意收敛了过于耀眼的光芒,此刻的她,更像一株含露带怯的幽兰,惹人怜惜。
在宫中这学规矩的三个月,因为康熙对她的关注,后宫妃嫔都在观望,没有一个传唤她的,馨妤也乐得清静。
到了殿选这日,殿内,气氛庄严肃穆。
高座之上,康熙帝身着明黄常服,面容沉静,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下方。
身侧,坐着贵妃小佟佳氏和四妃。
她们的目光或温和,或审视,同样落在鱼贯而入的秀女身上。
秀女五人一组,依序上前行礼、报名、回话。
或紧张得声音发颤,或故作镇定却难掩僵硬,或容貌平平泯然众人。
妃嫔们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康熙帝则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看着,眼神深邃难测。
轮到馨妤这一组了。
当那抹浅碧色的身影随着太监的唱名,步履轻盈却恭谨地行至殿中,盈盈拜下时,整个殿内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奴才瓜尔佳氏馨妤,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各位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声音清泠泠的,又带着少女特有的甜润,却又字正腔圆,没有丝毫颤抖。
她低垂着头,行礼的姿态,优雅到了极致,每一个屈膝、俯身的幅度都如同尺子量过,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却又透着一股子让人心软的柔顺。
康熙帝的目光,锐利地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带着帝王的威压,仿佛能穿透皮相,直抵灵魂深处。
德妃乌雅氏原本温和的眼神骤然一亮,随即又快速垂下眼帘,心里叹息着,要不皇上让人关注瓜尔佳馨妤,自己拿不清皇上的心思,这样的女子就应该配她的小十四。
荣妃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而宜妃的唇角则几不可察地向下抿了抿,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警惕。
在场的宫女太监们更是屏住了呼吸,眼神里充满了震撼。
世间竟有如此绝色!
更难得的是那份气度,恭谨而不卑微,柔顺中带着沉静,清纯里暗藏风华。
如同皎月般,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让同组的其他秀女黯然失色,彻底沦为陪衬。
“抬起头来。”康熙帝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馨妤依言,缓缓抬起下颌。
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带着恰到好处的敬畏与纯真,怯生生地垂下来,合规矩的未直视皇帝审视的目光。
妃嫔们的目光胶着在她脸上,神色各异,欣赏、嫉妒、算计……种种情绪在无声中交锋。
“瓜尔佳·馨妤?”康熙帝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工部侍郎瓜尔佳·三泰之女?”
“回皇上话,正是奴才。”
馨妤声音依旧清甜,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却不失礼数。
“嗯。”康熙帝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锐利,“朕闻你通晓诗书,尤擅工笔花鸟?”
馨妤心头微凛,面上却愈发恭谨,声音细细软软:
“奴才不敢当‘通晓’二字。只是承蒙阿玛怜爱,延请先生教导,略识得几个字,闲时临摹些花鸟虫鱼,聊以自娱罢了。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不敢污了皇上和娘娘们的圣听。”
回答谦卑得体,既承认了才学,又不过分张扬,更抬举了父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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