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深秋,天空是一种压抑的、均匀的铅灰色,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石压在城市的头顶。苏晚坐在黑色宾利的后座,车窗隔绝了外面湿冷的空气和喧嚣的车流。她刚从一场与北欧某独立出版集团的艰难谈判中脱身,结果不尽如人意,对方在最后关头,还是迫于来自“元域资本”间接施加的压力,退缩了。
挫败感和一种无处不在的窒息感,像湿透的裹尸布,紧紧贴着她的皮肤。魏友泉的阴影无所不在,即便他本人远在伦敦,与他尊贵的女爵厮混,他的触手依然能轻易地扼住她的咽喉,提醒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挣扎是何等可笑。李铮转达的那句“魏先生希望您能更专注于艺术创作本身,商业拓展不必急于一时”,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那点脆弱的斗志。
她靠向椅背,闭上眼,指尖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星尘”带来的后遗症并未完全消失,神经末梢依旧敏感得像暴露在空气中,任何一丝压力和不顺都能引发一阵细微而尖锐的刺痛。那种被强行拓展后的感知力,此刻更像一种诅咒,让她对周遭的恶意和压力感知得过于清晰,无处遁形。
“回公寓。”她对前排的司机吩咐,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一丝躁郁。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苏晚偏过头,目光没有焦点地扫过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灰暗的建筑,行色匆匆、面目模糊的行人,橱窗里冷漠展示的奢华商品。一切都显得那么乏味,令人厌倦。一种暴烈的、想要摧毁什么,或者被什么彻底摧毁的空虚感,在她胸腔里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
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在一个十字路口。苏晚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街角一家小小的花店门前。一个少年正在那里整理着门外摆放的桶装鲜花。他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纪,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简单的灰色毛衣,外面套着花店的绿色围裙。身形清瘦,但比例很好,弯腰搬动花桶时,能看出柔韧而富有青春活力的腰线。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侧脸。鼻梁挺直,嘴唇的线条清晰而柔软,下颌的弧度尚带着少年的青涩,但已初具棱角。额前有些微卷的棕色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但偶尔抬头擦拭汗水时,能瞥见一双极其清澈的、浅褐色的眼睛,像林间偶然遇见的小鹿,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纯净和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怯意。
他就那样安静地、专注地摆弄着那些鲜艳的、与这灰暗城市格格不入的花朵,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一种与苏晚周遭的肮脏、算计、冰冷权力完全隔绝的、脆弱而美好的生命力。
苏晚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牢牢地钉在了那个少年身上。
一种极其突兀的、扭曲的欲望,如同毒藤般从她心底最阴暗的角落猛地窜出,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不是情欲,至少不完全是。那是一种更黑暗、更暴戾的冲动——一种想要玷污、想要撕裂、想要将那份刺眼的纯净拖入自己所在泥潭的疯狂渴望!
凭什么?凭什么他还能拥有那样干净的眼神?凭什么他还能那样毫无负担地、专注地对待那些无用的花朵?而她,却要在污泥里打滚,要被药物侵蚀,要像个玩物一样被赏赐、被丢弃,要为了生存而将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魏友泉可以轻易地掌控她、玩弄她,那么……她为什么不能也去掌控、去玩弄一个更弱小的存在?她无法反抗施加于她的暴力,难道还不能将这份暴力,转嫁给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吗?
这个念头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她被“星尘”灼烧过、被现实反复碾压的神经上疯狂跳跃。一种混合着极度嫉妒、病态占有欲和发泄式报复的黑暗情绪,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停车!”她猛地对司机命令道,声音尖利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司机下意识地踩下刹车。车子尚未停稳,苏晚已经推开车门,径直朝着那家花店走去。高跟鞋敲击在湿冷的人行道上,发出急促而冰冷的声响。
那少年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一位穿着昂贵大衣、妆容精致却面色冰冷、眼神锐利得吓人的女士径直朝自己走来,他明显愣了一下,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知所措的慌乱,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手指无措地擦着围裙。
“女士……您需要什么花吗?”他小声问道,声音清朗,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微微的沙哑。
苏晚没有回答。她走到他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泥土和花香,还有一丝干净的、属于年轻男孩的皂角气息。这味道让她更加烦躁和……兴奋。她冰冷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如同审视货物般上下打量着他,从他微红的耳廓,到他握着花剪的、指节分明却沾着泥土的手。
少年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脸颊泛起红晕,眼神躲闪着,想要后退,却又似乎被她的气场钉在原地。
“你叫什么名字?”苏晚开口,声音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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