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站在一旁，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这种恐惧，远比被绑在床上时更甚。因为她知道，她打碎的，不是一面镜子，而是卢卡内心深处某个最隐秘、最神圣的东西。
卢卡将所有的镜片碎片都捡了起来，放进那个紫檀木盒子里，然后将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圣物。
他站起身，终于再次看向苏晚。他的眼神空洞而死寂，仿佛所有的情绪都随着那面镜子的破碎而一同消失了。
“你想知道它的故事，是吗？”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苏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卢卡没有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将盒子放在茶几上。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任由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我母亲留给我的。”他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苏晚倾诉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
苏晚的心猛地一震。
“我母亲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卢卡的目光飘向远方，陷入了回忆，“她是个芭蕾舞演员，像一只真正的白天鹅。她很爱我，在我很小的时候，她总是用这面镜子，一边为我梳头，一边告诉我，我是她最完美的作品。”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柔，这让苏晚感到更加不安。
“后来，我父亲发现了她。”卢卡的语气瞬间变得冰冷，“我父亲……他不是一个好人。他用我母亲的家人威胁她，强迫她留在他身边。我母亲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笑过。她的眼睛里，只剩下恐惧和绝望。”
苏晚静静地听着，心中一片冰凉。她似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一个美丽的女人，被困在一个恶魔的牢笼里，逐渐枯萎。
“我八岁那年，”卢卡的声音开始颤抖，“我父亲因为生意上的事，又一次对我母亲动了手。我冲上去保护她，却被他一脚踹开。我母亲疯了一样扑过去，用这面镜子砸向我父亲。镜子碎了，像她的心一样，彻底碎了。”
卢卡闭上眼，痛苦的回忆仿佛将他再次拖回了那个黑暗的午后。
“我父亲没有受伤，他只是觉得可笑。他当着我的面，……”卢卡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无法说出那个词，“……他当着我的面，折断了我母亲的腿。他说，既然她那么喜欢跳舞，那就让她永远都跳不成。”
“从那天起，我母亲就彻底垮了。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不久后就自杀了。”
卢卡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这种平静比任何嘶吼都更令人心碎。他看着茶几上的盒子，眼神复杂。
“这面镜子，是我从那栋别墅里带出来的唯一一件东西。它提醒我，什么是软弱，什么是失去。它提醒我，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就必须拥有绝对的权力，绝对的……掌控力。”
他抬起头，墨绿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苏晚，那里面不再只有占有欲和怒火，还多了一些苏晚看不懂的、复杂的情感。
“我把你留在身边，不是因为我想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他一字一句地说，“恰恰相反，我是想保护你。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我母亲当年的影子——那种不屈的、倔强的眼神。我怕你会像她一样，被这个世界的黑暗所吞噬。我怕我会……失去你。”
这番话，像一颗炸弹，在苏晚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她一直以为，卢卡对她的囚禁，是纯粹的占有和掠夺。但现在，他却告诉她，这一切的背后，是一个源于童年创伤的、扭曲的保护欲。
她感到荒谬，感到愤怒，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丝无法抑制的震动。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强大、冷酷，像一个无所不能的帝王。但剥开这层坚硬的外壳，他只是一个在童年阴影中长大的、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他用掌控来掩饰恐惧，用暴力来伪装强大。他爱上了她的不屈，却又因为这份不屈而恐惧，害怕她会像他母亲一样，走向毁灭。
所以，他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将她牢牢地锁在自己身边，用他的方式来“保护”她。
这个发现，让苏晚之前所有的反抗和挑衅，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以为自己在与一个恶魔对抗，却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被困在自己过去里的、可悲的灵魂。
第六章：脆弱的联盟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苏晚的大脑一片混乱。卢卡的故事，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理解他行为的一扇门。但这扇门后，是更深的迷雾和更复杂的情感。
她该同情他吗？一个将自己囚禁起来的人？
不。同情不能换回她的自由。
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卢卡面前，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我很抱歉打碎了你的镜子。”她轻声说，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向他道歉。
卢卡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似乎没料到苏晚会是这个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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