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苏晚将自己完全投入到那幅名为《边界》的画作中。她用近乎自虐的专注,试图将内心那道风雨中的桥、温暖的灯火与危险的迷雾,用最激烈、最纯粹的视觉语言表达出来。画室里堆满了废弃的画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松节油和她的焦虑。
陈哲依旧没有回来,信息回复得愈发简短,字里行间透着挥之不去的沉重和疲惫。念安似乎也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变得格外黏人,晚上必须紧紧挨着苏晚才能入睡。生活的天平再次失衡,一端是悬而未决的情感牵挂,另一端是亟待突破的艺术瓶颈和育儿的琐碎,苏晚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崩断。
亚历克斯没有再打电话,但信息并未间断。他不再提古根海姆,转而发送一些看似随意的内容——一首关于夜晚和孤独的诗歌片段,一张巴黎某个隐秘角落的、充满氛围感的照片,或者一句看似不经意、却总能精准戳中苏晚当下心境的问候。
「巴黎的秋天总让人想起一些未完成的故事。希望你的画笔能找到安宁。」
这些信息像羽毛,持续不断地搔刮着她内心最柔软和不设防的角落。她没有回复,但每一次手机的震动,都让她心跳失序一瞬。那个未完成的吻带来的余震,在这些细腻的、持续的“关注”下,非但没有平息,反而酝酿着更深的风暴。她像一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飞蛾,明知前方是烛火,却无法控制地被那温暖和光亮吸引。
这天傍晚,苏晚在《边界》的创作上再次遭遇了巨大的挫败。她无论如何也捕捉不到那种“连接”与“危险”并存的微妙张力,画面要么过于温情,要么过于绝望。烦躁和无力感几乎将她吞噬。她摔下画笔,看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感觉自己也要随之坠入黑暗。
就在这时,亚历克斯的信息再次到来。这一次,是一张照片——塞纳河上最后一抹瑰丽的晚霞,以及一行字:
「有些风景,转瞬即逝。我在上次那家餐厅露台,看到了最美的晚霞。忽然觉得,如果无人分享,再美的景色也少了灵魂。要过来喝一杯吗?只谈风景,不论其他。」
附带的照片拍得极美,晚霞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渲染了整个天际。而那句“无人分享,再美的景色也少了灵魂”,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苏晚内心积压的、关于孤独和渴望被理解的情感闸门。
理智在尖叫着拒绝。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一个比散步更明确、更危险的邀请。
但情感,那被连日来的压力、孤独、挫败和对温暖理解的极度渴求所喂养的情感,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瞬间淹没了理智的预警。她太累了,太需要一点脱离现实的、纯粹的、被人看见和理解的时刻。哪怕只是片刻的麻醉。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空洞、面色苍白的自己,手指颤抖着,回复了一个字:
「好。」
当她来到餐厅露台时,晚霞已几乎散尽,只在天边留下一道暗紫色的痕迹。亚历克斯坐在那里,没有穿西装,只是一件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他看到苏晚,站起身,为她拉开椅子,眼神温和,没有任何咄咄逼人的意味,只有一种仿佛等待已久的、沉静的专注。
“你来了。”他的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低沉温柔。
露台上客人不多,晚风微凉,带着河水的气息。他们点的酒很快送了上来。亚历克斯果然信守承诺,只聊巴黎的秋天,聊他旅行中见过的奇闻轶事,聊一些与艺术无关的、轻松的话题。他的见识广博,谈吐风趣,恰到好处地营造出一种舒适又带点暧昧的氛围。
苏晚一开始还有些紧绷,但在酒精和这种刻意营造的轻松下,渐渐放松下来。她甚至主动说起了一些创作上的困扰,不是具体的技术问题,而是那种无法捕捉核心情绪的无力感。
亚历克斯安静地听着,没有像陈哲那样给出“休息一下”的建议,也没有像魏友泉那样提供冰冷的解决方案,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然后轻声说:“我懂。那种感觉,就像身体里住着一个风暴,却找不到出口。”
“风暴……”苏晚喃喃重复着这个词,感觉心脏被狠狠戳中。他就是有这种能力,能用最精准的词语,描述出她无法言说的感受。
夜色渐深,露台上的灯亮起,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酒意氤氲了视线,也模糊了边界。苏晚看着对面亚历克斯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眸,那里仿佛有两个漩涡,要将她吸进去。
“冷吗?”他注意到她微微瑟缩了一下,极其自然地将自己的羊绒围巾解下,起身,轻轻披在她的肩上。动作温柔,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围巾上还残留着他身体的温度和淡淡的古龙水味,像一个无形的拥抱,将她包裹。
苏晚的身体僵住了,却没有躲开。那温暖的触感和熟悉的气息,像最后一把钥匙,彻底瓦解了她的心防。一种混合着罪恶感和巨大诱惑的眩晕感,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