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你的想法很棒,但不够狠,”亚历克斯在屏幕那头,眼神锐利,“纽约的观众见过太多东西了,你需要给他们更强烈的冲击,不仅仅是视觉上的,更是观念上的。我们可以试试把这个算法伦理的概念,和更具体的、关于亲密关系的数据化隐喻结合起来……”
与亚历克斯的交流,让苏晚有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他不仅能理解她最前沿的想法,还能将其推向更深处,激发她更多的创作潜能。他是专业的同行者,是能与她进行高水平智力博弈的伙伴。这种精神上的同频共振,是她从陈哲那里无法获得的。
陈哲察觉到了苏晚的变化。她与亚历克斯视频会议的时间越来越长,挂断电话后,她常常会陷入沉思,眼神发光,有时甚至会迫不及待地拿起画笔记录灵感。那种专注和兴奋,与他交谈时所表现出的耐心和(有时是刻意)的分享,截然不同。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在陈哲心中蔓延。他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失去苏晚,不是因为她不爱他了,而是因为他们的世界正在加速分离。他试图融入,报名参加了一个当代艺术欣赏的短期课程,但收效甚微。
一天晚上,苏晚又一次和亚历克斯讨论到很晚。陈哲坐在客厅里,听着画室里传来的、苏晚用流利英语激烈讨论的声音,以及她偶尔爆发出的、因为思路被打开而发出的畅快笑声,他默默地关掉了电视。
......
纽约佩斯画廊的个展,如同在苏晚人生中投下的一颗核弹。爆炸当量远超香港,冲击波席卷全球艺术圈。
媒体用词极尽奢华——“东方美学与科技哲思的完美融合”、“年度最令人惊艳的个展”、“苏晚:定义下一代艺术的女性力量”。她的作品价格在拍卖行一路飙升,打破多项纪录。她不再是“新锐”,而是被冠以“大师”的称号,尽管她本人对此深感惶恐。
苏晚的生活彻底脱离了地心引力。她在纽约上东区的顶层公寓(佩斯画廊临时租用)里醒来,窗外是曼哈顿令人窒息的天际线。她的日程被助理精确到秒,采访、拍摄、与顶级藏家共进午餐、参加名流云集的晚宴……她像一件被精心包装的艺术品,在世界最顶级的橱窗里旋转、展示。
亚历克斯·陈作为她的策展人,几乎全程陪同。他游刃有余地周旋于这个浮华的名利场,用他敏锐的洞察力和犀利的语言,为苏晚的作品进行最精准的注解和最高级的营销。他们之间的默契与日俱增,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在无数闪光灯下,他们是天造地设的“黄金搭档”,是纽约艺术圈最炙手可热的组合。
偶尔,在某个深夜,应付完无尽的应酬回到空旷的公寓,苏晚会感到一种灵魂被抽空的虚无。她会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想听听念安软糯的声音,想听听陈哲温和的唠叨。
但巴黎与纽约的时差,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她这边是深夜,巴黎已是清晨,陈哲正要送念安去学校,或者正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视频通话时,背景常常是匆忙的洗漱声、念安的催促声,或者陈哲略带疲惫却强打精神的脸。
“晚晚,在纽约还好吗?看你又瘦了。”
“还好,就是有点累。念安呢?”
“刚送去学校,很乖。就是总念叨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等这边……”
话还没说完,往往就被助理提醒下一个行程的声音打断。
通话变得越来越短,交流越来越流于表面。苏晚能感觉到陈哲的努力,也能感觉到他努力背后的无力。他寄来的贴心包裹——她喜欢的牌子的润喉糖、缓解疲劳的眼罩、甚至是他亲手写的叮嘱她按时吃饭的小卡片——放在这间奢华却冰冷的公寓里,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渺小。
而魏友泉,那个男人,始终没有直接出现。但他无处不在。
佩斯画廊的展览,背后有魏氏文化科技基金不言而喻的支持,解决了最烧钱的技术装置问题。
她下榻的这间安保森严的顶层公寓,是魏氏集团旗下的产业。
某次她参加一个极其私密的华尔街藏家晚宴,在座的一位对冲基金大佬,不经意间提到与魏友泉是“老朋友”,并对她的作品表示了“非同一般的赞赏”。
甚至,当一家颇具影响力的艺术媒体发表了一篇略带酸意的评论,质疑苏晚的成功是否过度依赖资本和营销时,第二天,该媒体的母公司就传出了被神秘资本收购部分股权的消息,那篇评论也随之悄无声息地消失。
他像一只无形的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扫清前路的一切障碍,将她稳稳地托在云端。这种掌控力,强大到令人窒息,却也……有效得让人无法反驳。
苏晚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厌恶这种被无形操控的感觉,却又不得不承认,没有这只手,她不可能如此顺畅地站上这个巅峰。她在享受成功果实的同时,也咀嚼着那份身不由己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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