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奈克儿童医院的特殊观察室外,时间以另一种缓慢而沉重的节奏流淌。念安在ECMO的支持下,艰难地维持着生命体征,像一个在风暴中心沉睡的脆弱幼芽。每一次仪器指标的微小波动,都牵动着外面守候的人早已绷紧到极致的神经。
苏晚和魏友泉之间,那种你死我活的尖锐对抗,在共同经历生死边缘的极致恐惧后,悄然转化成一种沉默而诡异的共处。像两艘在惊涛骇浪后侥幸未沉、暂时并排漂泊的船,隔着冰冷的海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却共享着同一片令人窒息的海域。
魏友泉不再试图靠近,也不再有任何突兀的举动。他只是沉默地守在走廊另一端,处理着似乎永远处理不完的邮件和电话,但每一次护士进出,他都会立刻抬头,目光精准地投向观察室的门,直到确认没有坏消息传来,才会重新低下头。他让助理送来的不再是冰冷的矿泉水,而是保温壶里始终温热的清淡粥品和汤水,放在苏晚旁边的椅子上,不言不语。
苏晚依旧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只是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观察室内那个小小的身影。但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对魏友泉的存在表现出激烈的抗拒。她会接过那些温热的食物,小口小口地吃掉,仿佛只是为了维持必要的体力。偶尔,在极度的疲惫和恍惚中,她会无意识地看向走廊另一端那个同样疲惫不堪、沉默得像尊黑色雕塑的男人。看到他眼底浓重的青黑,看到他对着电脑屏幕时微微蹙起的眉头,看到他偶尔因极度疲惫而用手指用力按压太阳穴的动作…一种极其复杂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会悄然弥漫心头。
那不是原谅,更不是爱。只是一种…褪去了最初纯粹恨意和恐惧后的、沉重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她开始意识到,这个看似无所不能、冷酷强大的男人,也会恐慌,也会无助,也会流露出如此raw的疲惫。这个认知,微妙地动摇着她心中那座关于他的、冰冷而固化的形象。
第三天下午,念安的指标出现了更稳定一些的好转迹象,虽然仍未脱离危险,但医生允许短暂断开ECMO,尝试让他自主呼吸一小段时间。这是个好消息,却也意味着更精密的监控和更揪心的等待。
观察室内,医护人员忙碌着。苏晚和魏友泉并排站在隔离玻璃外,两人的肩膀隔着半臂的距离,目光都死死锁在病床上的孩子身上。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念安小小的眉头在断开机器后微微蹙起,似乎有些不适应,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手指紧紧抓住了冰冷的玻璃窗框,指节泛白。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感觉到身边男人的身体也骤然绷紧!她甚至能听到他瞬间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一种无形的、共同的紧张感,将他们短暂地捆绑在一起。
几分钟后,念安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虽然依旧微弱,但节奏规律了许多。
两人几乎同时、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垮下。
就在这时,魏友泉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眉头立刻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不耐的阴郁。是香港家里打来的。他直接按掉了电话,甚至没有走到远处去接。
这个细微的举动,落入了苏晚的眼角余光。她忽然想起,这些天,他似乎隔绝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除了必要的公务,他的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这条冰冷的医院走廊。
一个被家族逼婚、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男人,如此不合常理地、近乎固执地守在这里,忍受着她的冷眼和沉默,只是因为…里面那个流淌着他血脉的孩子吗?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丝荒谬,却又无法忽视。
傍晚,陈哲过来换班,带来了一些干净的换洗衣物和家里的消息。他看向魏友泉的眼神依旧带着警惕,但更多的是复杂。他将苏晚拉到一边,低声道:“晚晚,你去休息一下吧,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睡一会儿。这里我看着。你不能再倒下了。”
苏晚犹豫着,目光不舍地看向观察室。
“去吧。”魏友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这里有我。”
苏晚和陈哲都愣了一下,看向他。
魏友泉没有看他们,目光依旧落在观察室内的念安身上,侧脸线条冷硬,却说出了一句近乎…体贴的话?虽然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
苏晚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她的确快到极限了。
陈哲陪她回到医院附近临时租住的小公寓。热水冲刷着疲惫的身体,换上干净柔软的衣服,躺在熟悉的床上,苏晚却毫无睡意。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念安苍白的睡颜和魏友泉沉默疲惫的侧影,在她脑海里交替出现。
她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浏览器。鬼使神差地,她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魏友泉”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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